黃石公素書注釋彙編(宋)張商英等
黃石公素書原序
宋 張商英序
《黃石公素書》六篇,按《前漢列傳》黃石公圯橋所授子房《素書》,世人多以‘三略’爲是,蓋傳之者誤也。
晉亂,有盜發子房冢,于玉枕中獲此書,凡一千三百三十六言,上有秘戒:‘不許傳于不道、不神、不聖、不賢之人;若非其人,必受其殃;得人不傳,亦受其殃。’嗚呼!其慎重如此。
黃石公得子房而傳之,子房不得其傳而葬之。後五百余年而盜獲之,自是《素書》始傳于人間。然其傳者,特黃石公之言耳,而公之意,其可以言盡哉。
余竊嘗評之:“‘天人之道,未嘗不相爲用,古之聖賢皆盡心焉。堯欽若昊天,舜齊七政,禹敘九疇,傅說陳天道,文王重八卦,周公設天地四時之官,又立三公以燮理陰陽。孔子欲無言,老聃建之以常無有。’《陰符經》曰:‘宇宙在乎手,萬物生乎身。道至于此,則鬼神變化,皆不逃吾之術,而況于刑名度數之間者欤!’”
黃石公,秦之隱君子也。其書簡,其意深;雖堯、舜、禹、文、傅說、周公、孔、老,亦無以出此矣。
然則,黃石公知秦之將亡,漢之將興,故以此《書》授子房。而子房者,豈能盡知其《書》哉!凡子房之所以爲子房者,僅能用其一二耳。
《書》曰:‘陰計外泄者敗。’子房用之,嘗勸高帝王韓信矣;《書》曰:‘小怨不赦,大怨必生。’子房用之,嘗勸高帝侯雍齒矣;《書》曰:‘決策于不仁者險。’子房用之,嘗勸高帝罷封六國矣;《書》曰:‘設變致權,所以解結。’子房用之,嘗致四皓而立惠帝矣;《書》曰:‘吉莫吉于知足。’子房用之,嘗擇留自封矣;《書》曰:‘絕嗜禁欲,所以除累。’子房用之,嘗棄人間事,從赤松子遊矣。
嗟乎!遺粕棄滓,猶足以亡秦、項而帝沛公,況純而用之,深而造之者乎!
自漢以來,章句文詞之學熾,而知道之士極少。如諸葛亮、王猛、房喬、裴度等輩,雖號爲一時賢相,至于先王大道,曾未足以知仿彿。此《書》所以不傳于不道、不神、不聖、不賢之人也。
離有離無之謂‘道’,非有非無之謂‘神’,有而無之之謂‘聖’,無而有之之謂‘賢’。非此四者,雖口誦此《書》,亦不能身行之矣。
宋 張商英天覺序
素書
夫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
道者,人之所蹈,使萬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萬物各得其所欲。仁者,人之所親,有慈惠恻隱之心,以遂其生成。義者,人之所宜,賞善罰惡,以立功立事。禮者,人之所履,夙興夜寐,以成人倫之序。
夫欲爲人之本,不可無一焉。
賢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敗之數;審乎治亂之勢,達乎去就之理。故潛居抱道以待其時。
若時至而行,則能極人臣之位;得機而動,則能成絕代之功。如其不遇,沒身而已。是以其道足高,而明重于後代。
德足以懷遠,信足以一異,義足以得衆。才足以鑒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
行足以爲儀表,智足以決嫌疑。信可以使守約,廉可以使分財,此人之豪也。
守職而不廢,處義而不回,見嫌而不茍免,見利而不茍得,此人之傑也。
絕嗜禁欲,所以除累;抑非損惡,所以讓過。貶酒阙色,所以無汙;避嫌遠疑,所以不誤。博學切問,所以廣知;高行微言,所以修身。恭儉謙約,所以自守;深計遠慮,所以不窮。親仁友直,所以扶顛;近恕笃行,所以接人;任材使能,所以濟物;瘅惡斥讒,所以止亂;推古驗今,所以不惑;先揆後度,所以應卒。設變致權,所以解結;括囊順會,所以無咎。橛橛梗梗,所以立功;孜孜淑淑,所以保終。
夫志心笃行之術:‘長莫長于博謀,安莫安于忍辱;先莫先于修德,樂莫樂于好善,神莫神于至誠,明莫明于體物,吉莫吉于知足。苦莫苦于多願,悲莫悲于精散,病莫病于無常,短莫短于苟得,幽莫幽于貪鄙,孤莫孤于自恃,危莫危于任疑,敗莫敗于多私。’
以明示下者闇,有過不知者蔽,迷而不返者惑,以言取怨者禍。令與心乖者廢,後令缪前者毀。怒而無威者犯,好衆辱人者殃;戮辱所任者危,慢其所敬者凶。
貌合心離者孤,親讒遠忠者亡。近色遠賢者惛,女谒公行者亂,私人以官者浮。淩下取勝者侵,名不勝實者耗。
略己而責人者不治,自厚而薄人者棄廢。以過棄功者損,群下外異者淪,既用不任者疏。行賞吝色者沮,多許少與者怨,既迎而拒者乖。
薄施厚望者不報,貴而忘賤者不久,念舊而棄新功者凶。用人不得正者殆,強用人者不畜,爲人擇官者亂,失其所強者弱。決策于不仁者險,陰計外泄者敗,厚斂薄施者凋。戰士貧遊士富者衰。貨賂公行者昧。
聞善忽略,記過不忘者暴。所任不可信,所信不可任者濁。牧人以德者集,繩人以刑者散。小功不賞,則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則大怨必生。賞不服人,罰不甘心者叛。賞及無功,罰及無罪者酷。聽讒而美,聞谏而仇者亡。能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
怨在不舍小過,患在不豫定謀。福在積善,禍在積惡。饑在賤農,寒在惰織。安在得人,危在失事;富在迎來,貧在棄時。
上無常操,下多疑心;輕上生罪,侮下無親。近臣不重,遠臣輕之。
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枉士無正友,曲上無直下。危國無賢人,亂政無善人。
愛人深者求賢急,樂得賢者養人厚;國將霸者士皆歸,邦將亡者賢先避。地薄者大物不産,水淺者大魚不遊;樹禿者大禽不棲,林疏者大獸不居。山峭者崩,澤滿者溢。
棄玉抱石者盲,羊質虎皮者柔。衣不舉領者倒,走不視地者顛。柱弱者屋壞,輔弱者國傾。足寒傷心,民怨傷國。山將崩者,下先隳;國將衰者,民先弊。根枯枝朽,民困國殘。與覆車同軌者傾,與亡國同事者滅。見已生者,慎將生;惡其迹者,須避之。
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則吉,無道則凶。
吉者,百福所歸;凶者,百禍所攻;非其神聖,自然所鍾。
務善策者,無惡事;無遠慮者,有近憂。同志相得,同仁相憂,同惡相黨,同愛相求,同美相妒,同智相謀,同貴相害,同利相忌,同聲相應,同氣相感,同類相依,同義相親,同難相濟,同道相成,同藝相規,同巧相勝,此乃數之所得,不可與理違。
釋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順。逆者難從,順者易行;難從則亂,易行則理。
如此理身、理家、理國可也。
原始章第一
注曰:【道不可以無始。】
王氏曰:‘原者,根。原始者,初始。章者,篇章。此章之內,先說道、德、仁、義、禮,此五者是爲人之根本,立身成名的道理。’
夫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
注曰:【離而用之則有五,合而渾之則爲一;一之所以貫五,五所以衍一。】
王氏曰:‘此五件是教人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若肯一件件依著行,乃立身、成名之根本。’
道者,人之所蹈(蹈猶走路也),使萬物不知其所由。
注曰:【道之衣被萬物,廣矣,大矣。一動息,一語默,一出處,一飲食(之間)。大而八纮之表,小而芒(纖)芥之內,何適而非道也?
仁不足以名,故仁者見之謂之仁;智不足以盡,故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不足以見,故日用而不知也。】(故知道鮮矣!)
王氏曰:‘天有晝夜,歲分四時。春和、夏熱、秋涼、冬寒;日月往來,生長萬物,是天理自然之道。容納百川,不擇淨穢。春生、夏長、秋盛、冬衰,萬物榮枯各得所宜,是地利自然之道。人生天、地、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別,朋友之信,若能上順天時,下察地利,成就萬物,是人事自然之道也。’
德者,人之所得,使萬物各得其所欲。
注曰:【有求之謂欲。欲而不得,非德之至也。
求于規矩者,得方圓而已矣;求于權衡者,得輕重而已矣。
求(至)于德者,無所欲而不得。君臣父子得之,以爲君臣父子;昆蟲草木得之,以爲昆蟲草木。大得以成大,小得以成小。迩之一身,遠之萬物,無所欲而不得(者)也。】
王氏曰:‘陰陽、寒暑運在四時,風雨順序,潤滋萬物,是天之德也。天地草木各得所産,飛禽、走獸,各安其居;山川萬物,各遂其性,是地之德也。講明聖人經書,通曉古今事理。安居養性,正心修身,忠于君主,孝于父母,誠信于朋友,是人之德也。’
仁者,人之所親,有慈惠恻隱之心,以遂其生成。
注曰:【仁之爲體如天,天無不覆;如海,海無不容;如雨露,雨露無不潤。
慈慧恻隱,所以用仁者也。非(有心以)親于天下,而天下自親之。無一夫不獲其所,無一物不獲其生。《書》曰:“鳥、獸、魚、鼈鹹若。”《詩》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其仁之至也。】
王氏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行恩惠,人自相親。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能行義讓,必無所爭也。仁者,人之所親,恤孤念寡,周急濟困,是慈惠之心;人之苦楚,思與同憂;我之快樂,與人同樂,是恻隱之心。若知慈惠、恻隱之道,必不肯妨誤人之生理,各遂藝業、營生、成家、富國之道。’
義者,人之所宜,賞善罰惡,以立功立事。
注曰:【理之所在,謂之義;順理決斷,所以行義。賞善罰惡,義之理也;立功立事,義之斷也。】
王氏曰:‘量寬容衆,志廣安人;棄金玉如糞土,愛賢善如思親;常行謙下恭敬之心,是義者人之所宜道理。有功好人重賞,多人見之,也學行好;有罪歹人刑罰懲治,多人看見,不敢爲非,便可以成功立事。’
禮者,人之所履(履者,言人之舉動不出乎規矩),夙興夜寐,以成人倫之序。
注曰:【禮,履也。朝夕之所履踐而不失其序者,皆禮也。
言、動、視、聽,造次必于是,放、僻、邪、侈,從何而生乎?】
王氏曰:‘大抵事君、奉親,必當進退;承應內外,尊卑須要謙讓。恭敬侍奉之禮,晝夜勿怠,可成人倫之序。’
夫欲爲人之本,不可無一焉。
注曰:【老子曰:“夫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失者,散也。道散而爲德,德散而爲仁;仁散而爲義,義散而爲禮。五者未嘗不相爲用,而要其不散者,道妙而已。
老子言其體,故曰:“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黃石公言其用,故曰:“不可無一焉。”】
王氏曰:‘道、德、仁、義、禮此五者是爲人,合行好事;若要正心、修身、齊家、治國,不可無一焉。’
賢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敗之數;審乎治亂之勢,達乎去就之理。
注曰:【盛衰有道,成敗有數;治亂有勢,去就有理。】
王氏曰:‘君行仁道,信用忠良,其國昌盛,盡心而行;君若無道,不聽良言,其國衰敗,可以退隱閑居。若貪愛名祿,不知進退,必遭禍于身也。
能審理、亂之勢,行藏必以其道,若達去、就之理,進退必有其時。參詳國家盛衰模樣,君若聖明,肯聽良言,雖無賢輔,其國可治;君不聖明,不納良言,俦遠賢能,其國難理。見可治,則就其國,竭立而行;若難理,則退其位,隱身閑居。有見識賢人,要省理、亂道理、去、就動靜。’
故潛居抱道,以待其時。
注曰:【道猶舟也,時猶水也;有舟楫之利而無江河以行之,亦莫見其利涉也。】
王氏曰:‘君不聖明,不能進谏、直言,其國衰敗。事不能行其政,隱身閑居,躲避衰亂之亡;抱養道德,以待興盛之時。’
若時至而行,則能極人臣之位(尚父阿衡帝師王佐);得機而動,則能成絕代之功;如其不遇,沒身而已。
注曰:【養之有素,及時而動;機不容發,豈容擬議者哉?】
王氏曰:‘君臣相遇,各有其時。若遇其時,言聽事從;立功行正,必至人臣相位。如魏征初事李密之時,不遇明主,不遂其志,不能成名立事;遇唐太宗聖德之君,言聽事從,身居相位,名香萬古,此乃時至而成功。
事理安危,明之得失;臨時而動,遇機會而行。輔佐明君,必施恩布德;理治國事,當以恤軍、愛民;其功足高,同于前代賢臣。
不遇明君,隱迹埋名,守分閑居;若是強行谏诤,必傷其身。’
注曰:【道高則名垂于後而重矣。】
王氏曰:‘識時務、曉進退,遠保全身,好名傳于後世。’
正道章第二
注曰:【道不可以非正。】
王氏曰:‘不偏其中,謂之正;人行之履,謂之道。此章之內,顯明英俊、豪傑,明事順理,各盡其道,所行忠、孝、義的道理。’
德足以懷遠。
注曰:【懷者,中心悅而誠服之謂也。】
王氏曰:‘善政安民,四海無事;以德治國,遠近鹹服。聖德明君,賢能良相,修德行政,禮賢愛士,屈已于人,好名散于四方,豪傑若聞如此賢義,自然歸集。此是德行齊足,威聲伏遠道理。’
信足以一異,義足以得衆。
注曰:【有行有爲,而衆人宜之,則得乎衆人矣。
天無信,四時失序;人無信,行止不立。人若志誠守信,乃立身成名之本。君子寡言言必忠信,一言議定再不肯改議、失約。
有得有爲而衆人宜之,則得乎衆人心。一異者,言天下之道一而已矣,不使人分門別戶。
賞不先于身,利不厚于巳;喜樂共用,患難相恤。如漢先主結義于桃園,立功名于三國;唐太宗集義于太原,成事于隋末,此是義足以得衆道理。】
才足以鑒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
注曰:【嫌疑之際,非智不決。】
王氏曰:‘古之成敗,無才智,不能通曉今時得失;不聰明,難以分辨是非。才智齊足,必能通曉時務;聰明廣覽,可以詳辨興衰。若能參審古今成敗之事,便有鑒其得失。
天運日月,照耀于晝夜之中,無所不明;人聰耳目,聽鑒于聲色之勢,無所不辨。居人之上,如鏡高懸,一般人之善惡,自然照見。在上之人,善能分辨善惡,別辨賢愚;在下之人,自然不敢爲非。
能行此五件,便是聰明俊毅之人。
德行存之于心,仁義行之于外。但凡動靜其間,若有威儀,是形端表正之禮。人若見之,動靜安詳,行止威儀,自然心生恭敬之禮,上下不敢怠慢。
自知者,明知人者。智明可以鑒察自己之善惡,智可以詳決他人之嫌疑。聰明之人,事奉君王,必要省曉嫌疑道理。若是嫌疑時分卻近前,行必惹禍患怪怨,其間管領勾當,身必不安。若識嫌疑,便識進退,自然身無禍也。’
行足以爲儀表,智足以決嫌疑,信可以使守約,廉可以使分財—此人之豪也。
注曰:【孔子爲委吏乘田之職是也。】
王氏曰:‘誠信,君子之本;守己,養德之源。若有關系機密重事,用人其間,選揀身能志誠,語能忠信,共與會約;至于患難之時,必不悔約、失信。
掌法從其公正,不偏于事;主財守其廉潔,不私于利。肯立紀綱,遵行法度,財物不貪愛。惜行止,有志氣,必知羞恥;此等之人,掌管錢糧,豈有虛廢?
若能行此四件,便是英豪賢人。’
守職而不廢。處義而不回。
注曰:【迫于利害之際而確然守義者,此不回也。(臨難毋茍免)】
王氏曰:‘設官定位,各有掌管之事理。分守其職,勿擇幹辦之易難,必索盡心向前辦。不該管幹之事休管,逞自己之聰明,強攙覽而行爲之,犯分合管之事;若不誤了自己上名爵、職位必不失廢。
避患求安,生無賢易之名;居危不便,死盡效忠之道。侍奉君王,必索盡心行政;遇患難之際,竭力亡身,甯守仁義而死也,有忠義清名;避仁義而求生,雖存其命,不以爲美。故曰:有死之榮,無生之辱。
臨患難效力盡忠,遇危險心無二志,身榮名顯。快活時分,同共受用;事急、國危,卻不救濟,此是忘恩背義之人,君子賢人不肯背義忘恩。如李密與唐兵陣敗,傷身墜馬倒于澗下,將士皆散,唯王伯當一人在側,唐將呼之,汝可受降,免你之死。伯當曰:忠臣不侍二主,吾甯死不受降。恐矢射所傷其主,伏身于李密之上,後被唐兵亂射,君臣疊屍,死于澗中。忠臣義士,患難相同;臨危遇難,而不茍免。王伯當忠義之名,自唐傳于今世。’
見嫌而不苟免。
注曰:【周公不嫌于居攝,召公則有所嫌也。孔子不嫌于見南子,子路則有所嫌也。居嫌而不苟免,其惟至明乎。】
見利而不苟得,此人之傑也。
注曰:【俊者,峻于人也;豪者,高于人;傑者,桀于人。有德、有信、有義、有才、有明者,俊之事也。
有行、有智、有信、有廉者,豪之事也。
至于傑,則才行足以名之矣。然,傑勝于豪,豪勝于俊也。】
王氏曰:‘名顯于己,行之不公者,必有其殃;利榮于家,得之不義者,必損其身。事雖利己,理上不順,勿得強行。財雖榮身,違礙法度,不可貪愛。賢善君子,順理行義,仗義俦財,必不肯貪愛小利也。
能行此四件,便是人士之傑也。諸葛武侯、狄梁,公正人之傑也。武侯處三分偏安、敵強君庸,危難疑嫌莫過如此。梁公處周唐反變、奸後昏主,危難嫌疑莫過于此。爲武侯難,爲梁公更難,謂之人傑,真人傑也。’
求人之志章第三
注曰:【志不可以妄求。】
王氏曰:‘求者,訪問推求;志者,人之心志。此章之內,謂明賢人必求其志,量材受職,立綱紀、法度、道理。’
絕嗜禁欲,所以除累。
注曰:【人性清淨,本無系累;嗜欲所牽,舍己逐物。】
王氏曰:‘遠聲色,無患于巳;縱驕奢,必傷其身。虛華所好,可以斷除;貪愛生欲,可以禁絕,若不斷除色欲,恐蔽塞自己。聰明人被虛名、欲色所染汙,必不能正心、潔巳;若除所好,心清志廣;絕色欲,無汙累。’
抑非損惡,所以禳過。
注曰:【禳,猶祈禳而去之也。非至于無,抑惡至于無,損過可以無禳爾。】
王氏曰:‘心欲安靜,當可戒其非爲;身若無過,必以斷除其惡。非理不行,非善不爲;不行非理,不爲惡事,自然無過。’
貶酒阙色,所以無汙。
注曰:【色敗精,精耗則害神;酒敗神,神傷則害精。】
王氏曰:‘酒能亂性,色能敗身。性亂,思慮不明;神損,行事不清。若能省酒、戒色,心神必然清爽、分明,然後無昏聾之過。’
避嫌遠疑,所以不誤。
注曰:【于迹無嫌,于心無疑,事乃不誤爾。】
王氏曰:‘知人所嫌,遠者無危,識人所疑,避者無害,韓信不遠高祖而亡。若是嫌而不避,疑而不遠,必招禍患,爲人要省嫌疑道理。’
博學切問,所以廣知。
注曰:【有聖賢之質,而不廣之以學問,弗勉故也。】
王氏曰:‘欲明性理,必須廣覽經書;通曉疑難,當以遵師禮問。若能講明經書,通曉疑難,自然心明智廣。’
高行微言,所以修身。
注曰:【行欲高而不屈,言欲微而不彰。】
王氏曰:‘行高以修其身,言微以守其道;若知諸事休誇說,行將出來,人自知道。若是先說卻不能行,此謂言行不相顧也。聰明之人,若有涵養,簡富不肯多言。言行清高,便是修身之道。’
另本作:‘高言危行,所以修身。’意思是說,身處亂世,言論一定要高尚,行爲一定要謹慎,亦通。
恭儉謙約,所以自守;深計遠慮,所以不窮。
注曰:【管仲之計,可謂能九合諸侯矣,而窮于王道;商鞅之計,可謂能強國矣,而窮于仁義;弘羊之計,可謂能聚財矣,而窮于養民;凡有窮者,俱非計也。】
王氏曰:‘恭敬先行禮義,儉用自然常足;謹身不遭禍患,必無虛謬。恭、儉、謹、約四件若能謹守、依行,可以保守終身無患。
所以,智謀深廣,立事成功;德高遠慮,必無禍患。人若深謀遠慮,所以事理皆合于道;隨機應變,無有窮盡。’
另本作:‘恭敬廉約,所以自保。’
注曰:【聞譽而喜者,不可以得友直。】
王氏曰:‘父母生其身,師友長其智。有仁義、德行賢人,常要親近正直、忠誠,多行敬愛;若有差錯,必然勸谏、提說此;結交必擇良友,若遇患難,遞相扶持。’
近恕笃行,所以接人。
注曰:【極高明而道中庸,聖賢之所以接人也。高明者,聖人之所獨;中庸者,衆人之所同也。】
王氏曰:‘親近忠正之人,學問忠正之道;恭敬德行之士,講明德行之理。此是接引後人,止惡行善之法。’
任材使能,所以濟物。
注曰:【應變之謂材,可用之謂能。
材者,任之而不可使;能者,使之而不可任,此用人之術也。】
王氏曰:‘量才用人,事無不辦;委使賢能,功無不成;若能任用才能之人,可以濟時利務。如:漢高祖用張良陳平之計,韓信英布之能,成立大漢天下。’
殚惡斥讒,所以止亂。
注曰:【讒言惡行,亂之根也。】
王氏曰:‘奸邪當道,逞凶惡而強爲;讒佞居官,仗勢力以專權,逞凶惡而強爲;不用忠良,其邦昏亂。仗勢力專權,輕滅賢士,家國危亡;若能俦絕邪惡之徒,遠去奸讒小輩,自然災害不生,禍亂不作。’
推古驗今,所以不惑。
注曰:【因古人之迹,推古人之心,以驗方今之事,豈有惑哉?】
王氏曰:‘始皇暴虐行無道而喪國,高祖寬洪,施仁德以興邦。古時聖君賢相,宜正心修身,能齊家治國平天下;今時君臣,若學古人,肯正心修身,也能齊家、治國、平天下。若將眼前公事,比並古時之理,推求成敗之由,必無惑亂。’
先揆後度,所以應卒。
注曰:【執一尺之度,而天下之長短盡在是矣。倉卒事物之來,而應之無窮者,揆度有數也。】
王氏曰:‘料事于未行之先,應機于倉卒之際,先能料量眼前時務,後有定度所行事體。凡百事務,要先算計,料量已定,然後卻行,臨時必無差錯。’
設變致權,所以解結。
注曰:【有正、有變、有權、有經。方其正,有所不能行,則變而歸之于正也;方其經,有所不能用,則權而歸之于經也。】
王氏曰:‘施設賞罰,在一時之權變;辨別善惡,出一時之聰明。有謀智、權變之人,必能體察善惡,別辨是非。從權行政,通機達變,便可解人所結冤仇。’
括囊順會,所以無咎。
注曰:【君子語默以時,出處以道;括囊而不見其美,順會而不發其機,所以免咎。】
王氏曰:‘口招禍之門,舌乃斬身之刀;若能藏舌緘口,必無傷身之禍患。爲官長之人,不合說的卻說,招惹怪責;合說不說,挫了機會。慎理而行,必無災咎。’
橛橛梗梗,所以立功;孜孜淑淑,所以保終。
注曰:【橛橛者,有所恃而不可搖;梗梗者,有所立而不可撓。孜孜者,勤之又勤;淑淑者,善之又善。
立功莫如有守,保終莫如無過也。】
王氏曰:‘君不行仁,當要直言、苦谏;國若昏亂,以道攝正、安民。未行法度,先立紀綱;紀綱既立,法度自行。上能匡君、正國,下能恤軍、愛民。心無私徇,事理分明,人若處心公正,能爲敢做,便可立功成事。
誠意正心,修身之本;克己複禮,養德之先。爲官掌法之時,慮國不能治,民不能安;常懷奉政謹慎之心,居安慮危,得寵思辱,便是保終無禍患。’
本德宗道章第四
注曰:【言本宗不可以離道德。】
王氏曰:‘君子以德爲本,聖人以道爲宗。此章之內,論說務本、修德、守道、明宗道理。’
夫志心笃行之術,長莫長于博謀。
注曰:【謀之欲博。】
王氏曰:‘道、德、仁、智存于心;禮、義、廉、恥用于外;人能志心笃行,乃立身成名之本。如伊尹爲殷朝大相,受先帝遺诏,輔佐幼主太甲爲是。太甲不行仁政,伊尹臨朝攝政,將太甲放之桐宮三載,修德行政,改悔舊過;伊尹集衆大臣,複立太甲爲君,乃行仁道。以此盡忠行政賢明良相,古今少有人;若志誠正心,立國全身之良法。
君不仁德、聖明,難以正國、安民。臣無善策、良謀,不能立功行政。齊家、治國無謀不成。攻城破敵,有謀必勝,必有機變。臨事謀設,若有機變、謀略,可以爲師長。’
舉凡古今中外的偉人,都不會將有口皆碑的名聲作爲人生目的,將層出不窮的謀钍作爲事業的宗旨。而是以此爲憑借,宏廣其志向,充盈其仁德。這樣,名聲、計謀和事業才會相得益彰。
安莫安于忍辱。
注曰:【至道曠夷,何辱之有。】
王氏曰:‘心量不寬,難容于衆;小事不忍,必生大患。凡人齊家,其間能忍、能耐,和美六親;治國時分,能忍、能耐,上下無怨相。如能忍廉頗之辱,得全賢義之名。呂布不舍侯成之怨,後有喪國亡身之危。心能忍辱,身必能安;若不忍耐,必有辱身之患。’
先莫先于修德。
注曰:【外以成物,內以成己,此修德也。】
王氏曰:‘齊家治國,必先修養德行。盡忠行孝,遵仁守義,擇善從公,此是德行賢人。’
樂莫樂于好善,神莫神于至誠。
注曰:【無所不通之謂神。人之神與天地參,而不能神于天地者,以其不至誠也。】
王氏曰:‘疏遠奸邪,勿爲惡事;親近忠良,擇善而行。子胥治國,惟善爲寶;東平王治家,爲善最樂。心若公正,身不行惡;人能去惡從善,永遠無害終身之樂。
複次,志誠于天地,常行恭敬之心;志誠于君王,當以竭力盡忠。志誠于父母,朝暮謹身行孝;志誠于朋友,必須謙讓。如此志誠,自然心合神明。’
明莫明于體物。
注曰:【《記》雲:“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如是,則萬物之來,其能逃吾之照乎!】
王氏曰:‘行善、爲惡在于心,意識是明,非出乎聰明。賢能之人,先可照鑒自己心上是非、善惡。若能分辨自己所行,善惡明白,然後可以體察、辨明世間成敗、興衰之道理。
複次,謹身節用,常足有余;所有衣、食,量家之有、無,隨豐儉用。若能守分,不貪、不奪,自然身清名潔。’
吉莫吉于知足。
注曰:【知足之吉,吉之又吉。】
王氏曰:‘好狂圖者,必傷其身;能知足者,不遭禍患。死生由命,富貴在天。若知足,有吉慶之福,無凶憂之禍。’
苦莫苦于多願。
注曰:【聖人之道,泊然無欲。其于物也,來則應之,去則無系,未嘗有願也。
古之多願者,莫如秦皇、漢武。國則願富,兵則願疆;功則願高,名則願貴;宮室則願華麗,姬嫔則願美豔;四夷則願服,神仙則願致。
然而,國愈貧,兵愈弱;功愈卑,名愈鈍;卒至于所求不獲而遺恨狼狽者,多願之所苦也。
夫治國者,固不可多願。至于賢人養身之方,所守其可以不約乎!】
王氏曰:‘心所貪愛,不得其物;意在所謀,不遂其願。二件不能稱意,自苦于心。’
只是,人心不足,欲海難填,然而,其結果只能有如秦皇、漢武。清心寡欲,治國如此,養生亦如此。
悲莫悲于精散。
注曰:【道之所生之謂一,純一之謂精,精之所發之謂神。其潛于無也,則無生無死,無先無後,無陰無陽,無動無靜。
其舍于神也,則爲明、爲哲、爲智、爲識。血氣之品,無不禀受。正用之,則聚而不散;邪用之,則散而不聚。
目淫于色,則精散于色矣;耳淫于聲,則精散于聲矣。口淫于味,則精散于味矣;鼻淫于臭,則精散于臭矣。散之不已,豈能久乎?】
王氏曰:‘心者,身之主;精者,人之本。心若昏亂,身不能安;精若耗散,神不能清。心若昏亂,身不能清爽;精神耗散,憂悲災患自然而生。’
病莫病于無常。
注曰:【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有常也;人而無常,不其病乎?】
王氏曰:‘萬物有成敗之理,人生有興衰之數;若不隨時保養,必生患病。人之有生,必當有死。天理循環,世間萬物豈能免于無常?’
短莫短于苟得。
注曰:【以不義得之,必以不義失之;未有苟得而能長也。】
王氏曰:‘貧賤人之所嫌,富貴人之所好。賢人君子不取非義之財,不爲非理之事;強取不義之財,安身養命豈能長久?!’
幽莫幽于貪鄙。(啬于財曰貪鄙。如虞受晉璧,乘蜀納秦金牛是也,利令智昏。)
注曰:【以身豮物,闇莫甚焉。】
王氏曰:‘美玉、黃金,人之所重;世間萬物,各有其主,倚力、恃勢,心生貪愛,利己損人,巧計狂圖,是爲幽暗。’
孤莫孤于自恃。
注曰:【桀纣自恃其才,智伯自恃其疆,項羽自恃其勇,高莽自恃其智,元載、盧杞,自恃其狡。
自恃,則氣驕于外而善不入耳;不聞善則孤而無助,及其敗,天下爭從而亡之。】
王氏曰:‘自逞已能,不爲善政,良言傍若無知,所行恣情縱意,倚著些小聰明,終無德行,必是傲慢于人。人說好言,執蔽不肯聽從;好言語不聽,好事不爲,雖有千金、萬衆,不能信用,則如獨行一般,智寡身孤,德殘自恃。’
危莫危于任疑。
注曰:【漢疑韓信而任之,而信幾叛;唐疑李懷光而任之,而懷光遂逆。】
王氏曰:‘上疑于下,必無重用之心;下懼于上,事不能行其政;心既疑人,勾當休委。若是委用,心不相托;上下相疑,事業難成,猶有危亡之患。’
敗莫敗于多私。
注曰:【賞不以功,罰不以罪;喜佞惡直,黨親遠疏;小則結匹夫之怨,大則激天下之怒,此多私之所敗也。】
王氏曰:‘不行公正之事,貪愛不義之財;欺公枉法,私求財利。後有累巳、敗身之禍。’
遵義章第五
注曰:【遵而行之者,義也。】
王氏曰:‘遵者,依奉也。義者,宜也。此章之內,發明施仁、行義,賞善、罰惡,立事、成功道理。’
以明示下者闇。
注曰:【聖賢之道,內明外晦。惟,不足于明者,以明示下,乃其所以闇也。】
王氏曰:‘才學雖高,不能修于德行;逞己聰明,恣意行于奸狡,能責人之小過,不改自己之狂爲,豈不闇者哉?!’
有過不知者蔽。
注曰:【聖人無過可知;賢人之過,造形而悟;有過不知,其愚蔽甚矣!】
王氏曰:‘不行仁義,及爲邪惡之非;身有大過,不能自知而不改。如隋炀帝不仁無道,殺壞忠良,苦害萬民爲是,執迷心意不省,天下荒亂,身喪國亡之患。’
迷而不返者惑。
注曰:【迷于酒者,不知其伐吾性也。迷于色者,不知其伐吾命也。迷于利者,不知其伐吾志也。人本無迷,惑者自迷之矣!】
以言取怨者禍。
注曰:【行而言之,則機在我,而禍在人;言而不行,則機在人,而禍在我。】
王氏曰:‘守法奉公,理合自宜;職居官位,名正言順。合谏不谏,合說不說,難以成功。若事不幹己,別人善惡休議論;不合說,若強說,招惹怨怪,必傷其身。’
令與心乖者廢。
注曰:【心以出令,令以心行。】
王氏曰:‘掌兵領衆,治國安民,施設威權,出一時之號令。口出之言,心不隨行,人不委信,難成大事,後必廢亡。’
後令缪前者毀。
注曰:【號令不一,心無信而事毀棄矣!】
王氏曰:‘號令行于威權,賞罰明于功罪,號令既定,衆皆信懼,賞罰從公,無不悅服。所行號令,前後不一,自相違毀,人不聽信,功業難成。’
怒而無威者犯。
注曰:【文王不大聲以色,四國畏之。故孔子曰:不怒而威于呋钺。】
王氏曰:‘心若公正,其怒無私,事不輕爲,其爲難犯。爲官之人,掌管法度、綱紀,不合喜休喜,不合怒休怒,喜怒不常,心無主宰;威權不立,人無懼怕之心,雖怒無威,終須違犯。’
好衆辱人者殃。
注曰:【己欲沽直名而置人于有過之地,取殃之道也!】
王氏曰:‘言雖忠直傷人主,怨事不幹己,多管有怪;不幹自己勾當,他人閑事休管。逞著聰明,口能舌辯,倫人善惡,說人過失,揭人短處,對衆羞辱;心生怪怨,人若怪怨,恐傷人之禍殃。’
戮辱所任者危。
注曰:【人之雲亡,危亦隨之。】
王氏曰:‘人有大過,加以重刑;後若任用,必生危亡。有罪之人,責罰之後,若再委用,心生疑懼。如韓信有十件大功,漢王封爲齊王,信懷憂懼,身不自安;心有異志,高祖生疑,不免未央之患;高祖先謀,危于信矣。’
慢其所敬者凶。
注曰:【以長幼而言,則齒也;以朝廷而言,則爵也;以賢愚而言,則德也。三者皆可敬,而外敬則齒也、爵也,內敬則德也。】
王氏曰:‘心生喜慶,常行敬重之禮;意若憎嫌,必有疏慢之情。常恭敬事上,怠慢之後,必有疑怪之心。聰明之人,見怠慢模樣,疑怪動靜,便可回避,免遭凶險之禍。’
領導人所敬重的人,從年齡上說,可能是其兄長;從職位上說,可能是權臣,從品德上說,可能是德高望重的人。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值得敬重。待之兄長,敬若上賓是尊敬的外在表現;出自內心的尊敬,是有道德的證明。
貌合心離者孤,親讒遠忠者亡。
注曰:【讒者,善揣摩人主之意而中之;而忠者,推逆人主之過而谏之。讒者合意多悅,而忠者逆意者多怨;此子胥殺而吳亡;屈原放,而楚滅是也。】
王氏曰:‘賞罰不分功罪,用人不擇賢愚;相會其間,雖有恭敬模樣,終無內敬之心。私意于人,必起離怨;身孤力寡,不相扶助,事難成就。
親近奸邪,其國昏亂;遠離忠良,不能成事。如楚平王,聽信費無忌讒言,納子妻無祥公主爲後,不聽上大夫伍奢苦谏,縱意狂爲。親近奸邪,疏遠忠良,必有喪國、亡家之患。’
近色遠賢者惛,女谒公行者亂。
注曰:【如太平公主,韋庶人之禍是也。】
王氏曰:‘重色輕賢,必有傷危之患;好奢縱欲,難免敗亡之亂。如纣王寵妲巳,不重忠良,苦虐(雪楷義)萬民。賢臣比幹、箕子、微子,數次苦谏不肯;聽信怪恨谏說,比幹剖腹、剜心,箕子入官爲奴,微子佯狂于市。損害忠良,疏遠賢相,爲事昏迷不改,致使國亡。
後妃之親,不可加于權勢;內外相連,不行公正。如漢平帝,權勢歸于王莽,國事不委大臣。王莽乃平帝之皇丈,倚勢挾權,謀害忠良,殺君篡位。侵奪天下、此爲女谒公行者,招禍亂之患。’
私人以官者浮。
注曰:【淺浮者,不足以勝名器,如牛仙客爲宰相之類是也。】
王氏曰:‘心裏愛喜的人,多賞則物不可任;于官位委用之時,誤國廢事,虛浮不重,事業難成。’
淩下取勝者侵,名不勝實者耗。
注曰:【陸贽曰:“名近于虛,于教爲重;利近于實,于義爲輕。”然則,實者所以致名,名者所以符實。名實相資,則不耗匮矣。】
王氏曰:‘恃己之勇,妄取強勝之名;輕欺于人,必受凶危之害。心量不寬,事業難成;功利自取,人心不伏。霸王不用賢能,倚自強能之勢,嬴了漢王七十二陣,後中韓信埋伏之計,敗于九裏山前,喪于烏江岸上。此是強勢相爭,淩下取勝,返受侵奪之患。
心實奸狡,假仁義而取虛名;內務貪饕,外恭勤而惑于衆。朦胧上下,釣譽沽名;雖有名、祿,不能久遠;名不勝實,後必敗亡。’
略己而責人者不治,自厚而薄人者棄廢。
注曰:【聖人常善救人而無棄人;常善救物而無棄物。自厚者,自滿也。非仲尼所謂:“躬自厚之厚也”。自厚而薄人,則人才將棄廢矣。】
王氏曰:‘功名自取,財利己用;疏慢賢能,不任忠良,事豈能行?如呂布受困于下邳,謀將陳宮谏曰:“外有大兵,內無糧草;黃河泛漲,倘若城陷,如之奈何?”呂布言曰:“吾馬力負千斤過水如過平地,與妻貂蟬同騎渡河有何憂哉?”側有手將侯成聽言之後,盜呂布馬投于關公軍士,皆散呂布被曹操所擒斬于白門。此是只顧自己,不顧衆人,不能成功,後有喪國,敗身之患。
功歸自己,罪責他人;上無公正之明,下無信、懼之意。贊己不能爲能,毀人之善爲不善。功歸自己,衆不能治;罪責于人,事業難成。’
另一類領導人則是享受在前,吃苦在後,自己的薪水、待遇越高越好,官職越大越高興,而對部下的切身利益卻百般限制。否則就認爲是鬧個人主義,這種領導終將被人唾棄。
以過棄功者損,群下外異者淪。
注曰:【措置失宜,群情隔息;阿谀並進,私豮並行。人人異心,求不淪亡,不可得也。】
王氏曰:‘曾立功業,委之重權;勿以責于小過,恐有惟失;撫之以政,切莫棄于大功,以小棄大。否則,驗功恕過,則可求其小過而棄大功,人心不服,必損其身。
君以名祿進其人,臣以忠正報其主。有才不加其官,能守誠者,不賜其祿;恩德愛于外權,怨結于內;群下心離,必然敗亂。’
上下離心,內外異志,群衆的意見反映不上來,采取的政令法規必然不會對症下藥,結果沒有不淪亡的。
既用不任者疏。
注曰:【用賢不任,則失士心。此管仲所謂:“害霸也。”】
王氏曰:‘用人輔國行政,必與賞罰、威權;有職無權,不能立功、行政。用而不任,難以掌法、施行;事不能行,言不能進,自然上下相疏。’
行賞吝色者沮。
注曰:【色有靳吝,有功者沮,項羽之刓印是也。】
王氏曰:‘嘉言美色,撫感其勞;高名重爵,勸賞其功。賞人其間,口無知感之言,面有怪恨之怒。然加以厚爵,終無喜樂之心,必起怨離之志。’
多許少與者怨。
注曰:【失其本望。】
王氏曰:‘心不誠實,人無敬信之意;言語虛詐,必招怪恨之怨。歡喜其間,多許人之財物,後悔悭吝;卻行少與,返招怪恨;再後言語,人不聽信。’
既迎而拒者乖。
注曰:【劉璋迎劉備而反拒之是也。】
薄施厚望者不報。
注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刍狗。覆之、載之,含之、育之,豈責其報也。】
王氏曰:‘恩未結于人心,財利不散于衆。雖有所賜,微少、輕薄,不能厚恩、深惠,人無報效之心。’
貴而忘賤者不久。
注曰:【道足于己者,貴賤不足以爲榮辱;貴亦固有,賤亦固有。惟小人驟而處貴則忘其賤,此所以不久也。】
王氏曰:‘身居富貴之地,恣逞驕傲狂心;忘其貧賤之時,專享目前之貴。心生驕奢,忘于艱難,豈能長久!?’
念舊而棄新功者凶。
注曰:【切齒于睚眦之怨,眷眷于一飯之恩者,匹夫之量。有志于天下者,雖仇必用,以其才也;雖怨必錄,以其功也。漢高祖侯雍齒,錄功也;唐太宗相魏鄭公(征),用才也。】
王氏曰:‘賞功行政,雖仇必用;罰罪施刑,雖親不赦。如齊桓公用管仲,棄舊仇,而重其才;唐太宗相魏征,舍前恨,而用其能;舊有小過,新立大功。因恨不錄者凶。’
用人不得正者殆,疆用人者不畜。
注曰:【曹操疆用關羽,而終歸劉備,此不畜也。】
王氏曰:‘官選賢能之士,竭力治國安民;重委奸邪,不能奉公行政。中正者,無官其邦;昏亂、讒佞者當權,其國危亡。
賢能不遇其時,豈就虛名?雖領其職位,不謀其政。如曹操愛關公之能,官封壽亭侯,賞以重祿;終心不服,後歸先主。’
爲人擇官者亂,失其所強者弱。
注曰:【有以德強者,有以人強者,有以勢強者,有以兵強者。
堯舜有德而強,桀纣無德而弱;湯武得人而強,幽厲失人而弱。周得諸侯之勢而強,失諸侯之勢而弱;唐得府兵而強,失府兵而弱。
其于人也,善爲強,惡爲弱;其于身也,性爲強,情爲弱。】
王氏曰:‘***能清廉立紀綱者,不在官之大小,處事必行公道。如光武之任董宣爲洛縣令,湖陽公主家奴,殺人不顧性命,苦谏君主,好名至今傳說。若是不問賢愚,專擇官大小,何以治亂、民安!
輕欺賢人,必無重用之心;傲慢忠良,人豈盡其才智?漢王得張良陳平者強,霸王失良平者弱。’
決策于不仁者險。
注曰:【不仁之人,幸災樂禍。】
王氏曰:‘不仁之人,智無遠見;高明若與共謀,必有危亡之險。如唐明皇不用張九齡爲相,命楊國忠、李林甫當國。有賢良好人,不肯舉薦,恐攙了他權位;用奸讒歹人爲心腹耳目,內外成黨,閉塞上下,以致祿山作亂,明皇失國,奔于西蜀,國忠死于馬嵬坡下。此是決策不仁者,必有凶險之禍。’
陰計外泄者敗,厚斂薄施者凋。
注曰:【凋,削也。文中子曰:“多斂之國,其財必削。”】
王氏曰:‘機若不密,其禍先發;謀事不成,後生凶患。機密之事,不可教一切人知;恐走透消息,返受災殃,必有敗亡之患。
秋租、夏稅,自有定例;廢用浩大,常是不足。多斂民財,重征賦稅;必損于民。民爲國之根本,本若堅固,其國安甯;百姓失其種養,必有雕殘之禍。’
戰士貧,遊士富者衰。
注曰:【遊士鼓其頰舌,惟幸煙塵之會;戰士奮其死力,專捍強場之虞。富彼貧此,兵勢衰矣!】
王氏曰:‘遊說之士,以喉舌而進其身,官高祿重,必富于家;征戰之人,舍性命而立其功,名微俸薄,祿難贍其親。若不存恤戰士,重賞三軍,軍勢必衰,後無死戰勇敢之士。’
貨賂公行者昧。
注曰:【私昧公,曲昧直也。】
王氏曰:‘恩惠無施,仗威權侵吞民利;善政不行,倚勢力私事公爲。欺詐百姓,變是爲非;強取民財,返惡爲善。若用貪饕掌國事,必然昏昧法度,廢亂紀綱。’
聞善忽略,記過不忘者暴。
注曰:【暴則生怨。】
王氏曰:‘聞有賢善好人,略時間歡喜;若見忠正才能,暫時敬愛;其有受賢之虛名,而無用人之誠實。施謀善策,不肯依隨;忠直良言,不肯聽從。然有才能,如無一般;不用善人,必不能爲善。
齊之以德,廣施恩惠;能安其人,行之以政。心量寬大,必容于衆;少有過失,常記于心;逞一時之怒性,重責于人,必生怨恨之心。’
所任不可信,所信不可任者濁。
注曰:【濁,溷也。】
王氏曰:‘疑而見用懷其懼,而失其善;用而不信竭其力,而盡其誠。既疑休用,既用休疑;疑而重用,必懷憂懼,事不能行。用而不疑,秉公從政,立事成功。’
牧人以德者集,繩人以刑者散。
注曰:【“刑者,原于道德之意而恕在其中;是以先王以刑輔德,而非專用刑者也。故曰:“牧之以德則集,繩之以刑則散也。”】
王氏曰:‘教以德義,能安于衆;齊以刑罰,必散其民。若將禮、義、廉、恥,化以孝、悌、忠、信,使民自然歸集。官無公正之心,吏行貪饕;僥幸戶役,頻繁聚斂百姓;不行仁道,專以嚴刑,必然逃散。’
小功不賞,則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則大怨必生。賞不服人,罰不甘心者叛。
注曰:【人心不服則叛也。】
王氏曰:‘功量大小,賞分輕重;事明理順,人無不伏。蓋功德乃人臣之善惡;賞罰,是國家之紀綱。若小功不賜賞,無人肯立大功。
志高量廣,以禮寬恕于人;德尊仁厚,仗義施恩于衆人。有小怨不能忍,舍專欲報恨,返招其禍。如張飛心急性燥,人有小過,必以重罰,後被帳下所刺,便是小怨不舍,則大怨必生之患。
賞輕生恨,罰重不共。有功之人,升官不高,賞則輕微,人必生怨。罪輕之人,加以重刑,人必不服。賞罰不明,國之大病;人離必叛,後必滅亡。’
賞及無功,罰及無罪者酷。
注曰:【非所宜加者,酷也。】
王氏曰:‘施恩以勸善人,設刑以禁惡黨。私賞無功,多人不忿;刑罰無罪,衆士離心。此乃不共之怨也。’
聽讒而美,聞谏而仇者亡。能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
注曰:【有吾之有,則心逸而身安。】
王氏曰:‘君子忠而不佞,小人佞而不忠。聽讒言如美味,怒忠正如仇仇,不亡國者,鮮矣!
若能謹守,必無疏失之患;巧計狂徒,後有敗壞之殃。如智伯不仁,內起貪饕、奪地之志生,奸絞侮韓魏之君,卻被韓魏與趙襄子暗合,返攻殺智伯,各分其地。此是貪人之有,返招敗亡之禍。’
安禮章第六
注曰:【安而履之爲禮。】
王氏曰:‘安者,定也。禮者,人之大體也。’此章之內,所明承上接下,以顯尊卑之道理。
怨在不舍小過,患在不豫定謀;福在積善,禍在積惡。
注曰:【善積則致于福,惡積則致于禍;無善無惡,則亦無禍無福矣。】
王氏曰:‘君不念舊惡。人有小怨,不能忘舍,常懷恨心;人生疑懼,豈有報效之心?事不從寬,必招怪怨之過。
人無遠見之明,必有近憂之事。凡事必先計較、謀算必勝,然後可行。若不料量,臨時無備,倉卒難成。不見利害,事不先謀,返招禍患。
人行善政,增長福德;若爲惡事,必招禍患。’
饑在賤農,寒在惰織;安在得人,危在失士;富在迎來,貧在棄時。
注曰:【唐堯之節儉,李悝(克)之盡地利,越王勾踐之十年生聚,漢之平准,皆所以迎來之術也。】
王氏曰:‘懶惰耕種之家,必受其饑;不勤養織之人,必有其寒。種田、養蠶,皆在于春;春不種養,秋無所收,必有饑寒之患。
國有善人,則安;朝失賢士,則危。韓信、英布、彭越三人,皆有智謀,霸王不用,皆歸漢王;拜韓信爲將,英布、彭越爲王;運智施謀,滅強秦,而誅暴楚;討逆招降,以安天下。漢得人,成大功;楚失賢,而喪國。
富起于勤儉,時未至,而可預辦。謹身節用,營運生財之道,其家必富,不失其所。貧生于怠惰,好奢縱欲,不務其本,家道必貧,失其時也。’
上無常躁,下多疑心。
注曰:【躁靜無常,喜怒不節;群情猜疑,莫能自安。】
王氏曰:‘喜怒不常,言無誠信;心不忠正,賞罰不明。所行無定准之法,語言無忠信之誠。人生疑怨,事業難成。’
輕上生罪,侮下無親。
注曰:【輕上無禮,侮下無恩。】
王氏曰:‘承應君王,當志誠恭敬;若生輕慢,必受其責。安撫士民,可施深恩、厚惠;侵慢于人,必招其怨。輕篾于上,自得其罪;欺罔于人,必不相親。’
近臣不重,遠臣輕之。
注曰:【淮南王言:去平津侯如發蒙耳。】
王氏曰:‘君不聖明,禮衰、法亂;臣不匡政,其國危亡。君王不能修德行政,大臣無謹懼之心;公卿失尊敬之禮,邊起輕慢之心。近不奉王命,遠不尊朝廷;君上者,須要知之。’
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
注曰:【暗也。明也。】
王氏曰:‘自起疑心,不信忠直良言,是爲昏暗;己若誠信,必不疑于賢人,是爲聰明。’
枉士無正友。
注曰:【李逢吉之友,則“八關”、“十六子”之徒是也。】
王氏曰:‘谄曲、奸邪之人,必無志誠之友。’
曲上無直下。
注曰:‘元帝之臣則弘恭、石顯是也。’
王氏曰:‘不仁無道之君,下無直谏之士。士無良友,不能立身;君無賢相,必遭危亡。’
危國無賢人,亂政無善人。
注曰:【非無賢人、善人,不能用故也。】
王氏曰:‘讒人當權,恃奸邪榇害忠良,其國必危。君子在野,無名位,不能行政;若得賢明之士,輔君行政,豈有危亡之患?縱仁善之人,不在其位,難以匡政、直言。君不聖明,其政必亂。’
注曰:【人不能自愛,待賢而愛之;人不能自養,待賢而養之。】
王氏曰:‘若要治國安民,必得賢臣良相。如周公攝正輔佐成王,或梳頭、吃飯其間,聞有賓至,三遍握發,三番吐哺,以待迎之。欲要成就國家大事,如周公憂國、愛賢,好名至今傳說。
聚人必須恩義,養賢必以重祿;恩義聚人,遇危難舍命相報。重祿養賢,辄國事必行中正。如孟嘗君養三千客,內有雞鳴狗盜者,皆恭養、敬重。于他後遇患難,豬盜秦國孤裘,雞鳴函谷關下,身得免難,還于本國。孟嘗君能養賢,至今傳說。’
國將霸者士皆歸。
注曰:【趙殺鳴犢,故夫子臨河而返。】
邦將亡者賢先避。
注曰:【若微子去商,仲尼去魯是也。】
地薄者,大物不産;水淺者,大魚不遊;樹禿者,大禽不棲;林疏者,大獸不居。
注曰:【此四者,以明人之淺則無道德;國之淺則無忠賢也。】
王氏曰:‘地不肥厚,不能生長萬物;溝渠淺窄,難以遊于鯨鳌。君王量窄,不容正直忠良;不遇明主,豈肯盡心于朝。
高鳥相林而棲,避害求安;賢臣擇主而佐,立事成名。樹無枝葉,大鳥難巢;林若稀疏,虎狼不居。君王心志不寬,仁義不廣,智謀之人,必不相助。’
山峭者崩,澤滿者溢。
注曰:【此二者,明過高、過滿之戒也。】
王氏曰:‘山峰高崄,根不堅固,必然崩倒。君王身居高位,掌立天下,不能修仁行政,無賢相助,後有敗國、亡身之患。
池塘淺小,必無江海之量;溝渠窄狹,不能容于衆流。君王治國心量不寬,恩德不廣,難以成立大事。’
棄玉取石者盲。
注曰:【有目與無目同。】
王氏曰:‘雖有重寶之心,不能分揀玉石;然有用人之志,無智別辨賢愚。商人探寶,棄美玉而取頑石,空廢其力,不富于家。君王求士,遠賢良而用讒佞;枉費其祿,不利于國。賢愚不辨,玉石不分;雖然有眼,則如盲暗。’
羊質虎皮者柔。
注曰:【有表無裏,與無表同。】
王氏曰:‘羊披大蟲之皮,假做虎的威勢,遇草卻食;然似虎之形,不改羊之性。人倚官府之勢,施威于民;見利卻貪,雖妝君子模樣,不改小人非爲。羊食其草,忘披虎皮之威。人貪其利,廢亂官府之法,識破所行谲詐,返受其殃,必招損己、辱身之禍。’
衣不舉領者倒。
注曰:【當上而下。】
王氏曰:‘衣無領袖,舉不能齊;國無紀綱,法不能正。衣服不提領袖,倒亂難穿;君王不任大臣,紀綱不立,法度不行,何以治國安民?’
走不視地者顛。
注曰:【當下而上。】
王氏曰:‘舉步先觀其地,爲事先詳其理。行走之時,不看田地高低,必然難行;處事不料理上順與不順,事之合與不合;逞自恃之性而爲,必有差錯之過。’
柱弱者屋壞,輔弱者國傾。
注曰:【才不勝任謂之弱。】
王氏曰:‘屋無堅柱,房宇歪斜;朝無賢相,其國危亡。梁柱朽爛,房屋崩倒;賢臣疏遠,家國頃亂。’
足寒傷心,人怨傷國。
注曰:【夫衝和之氣,生于足,而流于四肢,而心爲之君,氣和則天君樂,氣乖則天君傷矣。】
王氏曰:‘寒食之災皆起于下。若人足冷,必傷于心;心傷于寒,後有喪身之患。民爲邦本,本固邦甯;百姓安樂,各居本業,國無危困之難。差役頻繁,民失其所;人生怨離之心,必傷其國。
山將崩者,下先隳;國將衰者,民先弊。
注曰:【自古及今,生齒富庶,人民康樂;而國衰者,未之有也。】
王氏曰:‘山將崩倒,根不堅固;國將衰敗,民必先弊,國隨以亡。’
根枯枝朽,民困國殘。
注曰:【長城之役興,而秦國殘矣!汴渠之役興,而隋國殘矣!】
王氏曰:‘樹榮枝茂,其根必深。民安家業,其國必正。土淺根爛,枝葉必枯。民役頻繁,百姓生怨。種養失時,經營失利,不問收與不收,威勢相逼征;要似如此行,必損百姓,定有雕殘之患。’
用山陵崩塌是因根基毀壞進一步來曉喻國家衰亡是因民生凋蔽的道理。也如同根枯樹死一樣,廣大民衆如若困苦不堪,朝不保夕,國家這棵大樹也必將枝枯葉殘。秦、隋王朝之所以被推翻,只因築長城。開運河榨盡了全國的民力、財力。鑒古知今,人民生活富裕,康樂安居,國家自然繁榮富強。
與覆車同軌者傾,與亡國同事者滅。
注曰:【漢武欲爲秦皇之事,幾至于傾;而能有終者,末年哀痛自悔也。桀纣以女色而亡,而幽王之褒姒同之。漢以閹宦亡,而唐之中尉同之。】
王氏曰:‘前車傾倒,後車改轍;若不擇路而行,亦有傾覆之患。如吳王夫差寵西施、子胥谏不聽,自刎于姑蘇台下。子胥死後,越王興兵破了,吳國自平吳之後,迷于聲色,不治國事;範蠡歸湖,文種見殺。越國無賢,卻被齊國所滅。與覆車同往,與亡國同事,必有傾覆之患。’
見已生者,慎將生;惡其迹者,須避之。
注曰:【已生者,見而去之也;將生者,慎而消之也。惡其迹者,急履而惡鏱,不若廢履而無行。妄動而惡知,不若绌動而無爲。】
王氏曰:‘聖德明君,賢能之相,治國有道,天下安甯。昏亂之主,不修王道,便可尋思平日所行之事,善惡誠恐敗了家國,速即宜先慎避。’
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則吉,無道則凶。
吉者,百福所歸;凶者,百禍所攻;非其神聖,自然所鍾。
注曰:【有道者,非己求福,而福自歸之;無道者,畏禍愈甚,而禍愈攻之。豈有神聖爲之主宰?乃自然之理也。】
王氏曰:‘得寵思辱,必無傷身之患;居安慮危,豈有累巳之災。恐家國危亡,重用忠良之士;疏遠邪惡之徒,正法治亂,其國必存。
行善者,無行于巳;爲惡者,必傷其身。正心修身,誠信養德,謂之有道,萬事吉昌。
心無善政,身行其惡;不近忠良,親讒喜佞,謂之無道,必有凶危之患。
爲善從政,自然吉慶;爲非行惡,必有危亡。禍福無門,人自所召;非爲神聖所降,皆在人之善惡。’
務善策者,無惡事;無遠慮者,有近憂。
王氏曰:‘行善從政,必無惡事所侵;遠慮深謀,豈有憂心之患。爲善之人,肯行公正,不遭凶險之患。凡百事務思慮、遠行,無惡親近于身。
心意契合,然與共謀;志氣相同,方能成名立事。如劉先主與關羽、張飛;心契相同,拒吳、敵魏,有定天下之心;漢滅三分,後爲蜀川之主。’
同志相得。同仁相憂。
注曰:【舜有八元、八凱。湯則伊尹。孔子則顔回是也。
文王之闳、散,微子之父師、少師,周旦之召公,管仲之鮑叔也。】
王氏曰:‘君子未進賢相懷憂,讒佞當權,忠臣死谏。如衛靈公失政,其國昏亂,不納蘧伯玉苦谏,聽信彌子瑕讒言,伯玉退隱閑居。子瑕得寵于朝上大夫,史魚見子瑕讒佞而不能退,知伯玉忠良而不能進。君不從其谏,事不行其政,氣病歸家,遺子有言:“吾死之後,可將屍于偏舍,靈公若至,必問其故,你可拜奏其言。”靈公果至,問何故停屍于此?其子奏曰:“先人遺言:見賢而不能進,如讒而不能退,何爲人臣?生不能正其君,死不成其喪禮!”靈公聞言悔省,退子瑕,而用伯玉。此是同仁相憂,舉善薦賢,匡君正國之道。’
同惡相黨。
注曰:【商纣之臣億萬,盜蹠之徒九千是也。】
王氏曰:‘如漢獻帝昏懦,十常侍弄權,閉塞上下,以奸邪爲心腹,用凶惡爲朋黨。不用賢臣,謀害良相;天下凶荒,英雄並起。曹操奸雄董卓謀亂,後終敗亡。此是同惡爲黨,昏亂家國,喪亡天下。’
同愛相求。
注曰:【愛利,則聚斂之臣求之;愛武,則談兵之士求之。愛勇,則樂傷之士求之;愛仙,則方術之士求之;愛符瑞,則矯誣之士求之。凡有愛者,皆情之偏、性之蔽也。】
王氏曰:‘如燕王好賢,築黃金台,招聚英豪,用樂毅保全其國;隋炀帝愛色,建摘星樓寵蕭妃,而喪其身。上有所好,下必從之;信用忠良,國必有治;親近讒佞,敗國亡身。此是同愛相求,行善爲惡,成敗必然之道。’
同美相妒。
注曰:【女則武後、韋庶人、蕭良娣是也。男則趙高、李斯是也。】
同智相謀。
注曰:【劉備、曹操、翟讓、李密是也。】
同貴相害。
注曰:【勢相軋也。】
王氏曰:‘同居官位,其掌朝綱,心志不和,遞相謀害。’
同利相忌。
注曰:【害相刑也。】
同聲相應,同氣相感。
注曰:【五行、五氣、五聲散于萬物,自然相感應。】
同類相依,同義相親,同難相濟。
注曰:【六國合縱而拒秦,諸葛通吳以敵魏。非有仁義存焉,特同難耳。】
王氏曰:‘聖德明君,必用賢能良相;無道之主,親近谄佞讒臣;楚平王無道,信聽費無忌,家國危亂。唐太宗聖明,喜聞魏征直谏,國治民安,君臣相和,其國無危,上下同心,其邦必正。
強秦恃其威勇,而吞六國;六國合兵,以拒強秦;暴魏仗其奸雄,而並吳蜀,吳蜀同謀,以敵暴魏。此是同難相濟,遞互相應之道。’
同道相成。
注曰:【漢承秦後,海內凋敝,蕭何以清靜涵養之。何將亡,念諸將俱喜功好動,不足以知治道。時,曹參在齊,嘗治蓋公、黃老之術,不務生事,故引參以代相。】
王氏曰:‘君臣一志行王道以安天下,上下同心施仁政以保其國。蕭何相漢鎮國,家給饋饷,使糧道不絕,漢之傑也。臥病將亡,漢帝親至病所,問卿亡之後誰可爲相?蕭何曰:“諸將喜功好勳俱不可,惟曹參一人而可。”蕭何死後,惠皇拜曹參爲相,大治天下。此是同道相成,輔君行政之道。’
同藝相窺。
注曰:【李镒之賊扁鵲,逢蒙之惡後羿是也。規者,非之也。】
王氏曰:‘同于藝業者,相觀其好歹;共于巧工者,以爭其高低。巧業相同,彼我不伏,以相爭勝。’
同巧相勝。(勝,不相下也,不相讓也。)
注曰:【公輸子九攻,墨子九拒是也。】
此乃數之所得,不可與理違。
注曰:【自‘同志’下皆所行,所可預知。智者,知其如此,順理則行之,逆理則違之。】
王氏曰:‘齊家治國之理,綱常禮樂之道,可于賢明之前請問其禮;聽問之後,常記于心,思慮而行。離道者非聖,違理者不賢。’
釋已而教人者逆,正已而化人者順。
注曰:【教者以言,化者以道。老子曰:“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教之逆者也。“我無爲,而民自化;我無欲,而民自樸。”化之順者也。】
王氏曰:‘心量不寬,見責人之小過;身不能修,不知己之非爲,自己不能修政,教人行政,人心不伏,
誠心養道,正己修德。然後可以教人爲善,自然理順事明,必能成名立事。’
逆者難從,順者易行;難從則亂;易行則理。
注曰:【天地之道,簡易而已;聖人之道,簡易而已。
順日月,而晝夜之;順陰陽,而生殺之;順山川,而高下之;此天地之簡易也。
順夷狄而外之,順中國而內之;順君子而爵之,順小人而役之;順善惡而賞罰之。順九土之宜,而賦斂之;順人倫,而序之;此聖人之簡易也。
夫烏獲非不力也,執牛之尾而使之卻行,則終日不能步尋丈;及以環桑之枝貫其鼻,三尺之繩縻其頸,童子服之,風于大澤,無所不至者,蓋其勢順也。】
王氏曰:‘治國安民,理順則易行;掌法從權,事逆則難就。理事順便,處事易行;法度相逆,不能成就。’
如此,理身、理家、理國可也。
注曰:【小大不同,其理則一。】
王氏曰:‘詳明時務得失,當隱則隱;體察事理逆順,可行則行;理明得失,必知去就之道。數審成敗,能識進退之機;從理爲政,身無禍患。體學賢明,保終吉矣。’
附錄一黃石公素書考宋張商英輯
按《黃石公三略》三卷、《兵書》三卷、《三奇法》一卷、《陰謀軍秘》一卷、《五壘圖》一卷、《內記敵法》一卷、《秘經》一卷、《張良經》一卷、《素書》六編。
《前漢列傳》黃石公圮上所授《素書》,以《三略》爲是,蓋傳聞之誤也。
晉亂,盜發子房冢,于玉枕中獲此《書》,凡一千三百言,上有秘戒雲。(出自善本《漢魏叢書》微卷編號一五二八六。三五之《黃石公素書》)
附錄二(出自《欽定四庫全書》)
《素書》一帙,蓋秦隱士黃石公之所傳,漢留侯子房之所受者。詞簡意深,未易測識,宋臣張商英敘之詳矣,乃謂爲不傳之秘書。嗚呼!凡一言之善,一行之長,尚可以垂範于人而不能秘,是《書》黃石公秘焉。得子房而後傳之,子房獨知而能用,寶而殉葬;然猶在人間,亦豈得而秘之耶!
予承乏常德府事政,暇取而披閱之。味其言率,明而不晦;切而不迂,淡而不僻;多中事機之會,有益人世。是又不可概以遊說之學,縱橫之術例之也。但舊板刊行已久,字多模糊,用是捐俸余翻刻,以廣其傳,與四方君子共之。弘治戊午歲夏四月初吉蒲陰張官識。
(出自《欽定四庫全書》)
附錄三黃石公素書述要
漢黃石公爲秦之隱君子,于圯橋之上授張良以《素書》,良用其策,助劉季開創漢業。
然後世誤以《素書》爲《三略》者久矣。至晉亂之際,有盜發張良冢者,于玉枕得《素書》六卷,始知《素書》與《三略》爲二。宋相張商英爲之注釋,其序說來由明矣。
然,後世多以商英之說爲非,《四庫提要》且引明都穆《聽雨記談》:‘以爲自晉迄宋之間,學者未嘗一語言及《素書》,何獨出于商英之口乎?’晁公武且謂:‘商英之言,世未有信之者。’《胡應麟筆叢》:‘更謂商英之注《素書》,前後注文與原文如出一手,因核定其爲商英僞撰。’
觀以上數論,久來幾成定論。然吾親聞于南師懷瑾謂:‘《素書》非商英所僞撰,唐開元之間,趙蕤(瑞)撰《長短經》,文中即有引自《素書》者。然,蕤不稱《素書》,而稱之爲《钤經》。如《長短經》卷一品目第三引《钤》之語曰:‘德足以懷遠,信足以一異’(《叢書集成新編》V21,P.5倒數第三行,新文豐出版,中央圖書館參考室古籍藏書架)等語,即《素書》‘正道章’第二中之文。而世人亦不知《钤經》到底爲何,實原乃黃石公之《素書》也。何可謂宋以前無一人語及之?此學者不肯好學、深思、多聞故也。
老子曰:“上士聞道信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而大笑,不笑不足以爲道。’且商英之〈序〉謂:“離有離無之謂‘道’,非有非無之謂‘神’,有而無之之謂‘聖’,無而有之之謂‘賢’,非此四者,雖口頌此《書》,亦不能身行之也。學者之見,大抵皆不能行之者也。
況器有大小,識有淺深,道極高明,鬼瞰其室,商英之注與《素書》原文媲美,幾出一手,胡應麟據此謂《素書》爲商英僞撰,何見之短也。
商英精通三家之學,明于因果變化之理,觀其生死之間,怡然自在,則知素行之不凡矣。何事昧于因果而僞撰經典乎?商英且謂自漢以來,章句文詞之學熾,而知道者極少,故難言也。而向來疑此《書》爲僞托者,絕無通達佛理者,乃至明了道家要旨者,亦不可得。徒以文字考據,豈能見其真意乎?宜乎太史公之爲《史記》,有藏之名山,傳之其人之歎也。
老古出版社編輯部曾令偉撰要
黃石公素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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