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快捷登录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剑侠传
明王世贞辑


剑侠传
版本:
  文言小说选集。明隆庆三(1569)年履谦子翻刻本。三十三篇。
作者:
  明王世贞辑。王世贞,抒子,字符美,自号凤洲,又号弇州山人。嘉靖进士,官刑部主事。杨继盛下狱,时进汤药,又代其妻草疏,既死,复棺殓之,严嵩大恨。会抒以泺河失事,嵩乃构抒于帝,系狱,世贞与弟世懋伏嵩门乞贷,卒论死,兄弟号泣持丧归。隆庆初伏阙讼父冤,复抒官,后累官刑部尚书,移疾归。好为诗古文,始与李攀龙狎主文盟,攀龙没,独主坛坫者二十年。其持论文必西汉,诗必盛唐,而藻饰太甚,晚年始渐造平淡。有《弇山堂别集》、《嘉靖以来首辅传》、《觚不觚录》、《弇州山人四部稿》、《读书后》、《王氏书苑》、《画苑》等。
内容:
  本书共收唐宋元明的剑侠小说三十三篇,是古代剑侠小说较为精粹的选本,对后世文学创作有深远影响。






  小序

  凡剑侠,经训所不载。其大要出庄周氏、《越绝》、《吴越春秋》,或以为寓言之雄耳。至于太史公之论荆卿也,曰:“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则意以为真有之。不然,以项王之武,喑呜叱咤,千人皆癈,而乃曰无成哉!夫习剑者,先王之僇民也。然而城社遗伏之奸,天下所不能请之于司败,而一夫乃得志焉。如专、聂者流,仅其粗耳。斯亦乌可尽废其说?然欲快天下之志,司败不能请,而请之一夫,君子亦以观世矣。余家所襍说剑客事甚伙,间有概于衷,荟撮成卷,时一展之,以摅愉其郁。若乃好事者流,务神其说,谓得此术,试可立致冲举。此非余所敢信也。

  老人化猿

  越王问范蠡手剑之术,蠡曰:“臣闻赵有处女,国人称之,愿王问之。”于是王乃请女。
  女将见王,道逢老人,自称袁公。袁公问女曰:“闻女英为剑,愿得一观之。”女曰:““妾不敢有所隐也,惟公所试。”公即挽林杪之竹,似桔槔,末折堕地,女接取其未。公操其本而刺女;女应节入之,三入。女因举杖击之,袁公即飞上树,化为白猿。

  扶余国王

  隋炀帝之幸江都也,命司空杨素守西京。素骄贵,又以时乱,天下之权重望崇者莫我若也,奢贵自奉,礼异人臣。每公卿人言,宾客上谒,未尝不踞牀而见,令美人捧出,侍婢罗列,颇偕于上。末年愈甚。无复知所负荷,有扶危持颠之心。
  一日,卫公李靖,以布衣上谒,献奇策,素亦踞见。公前揖曰:“天下方乱,英雄竞起,公为帝室重臣,须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踞见宾客。』”素敛容而起,谢公。与语,大悦,收其策而退。
  当公之骋辨也,一妓有殊色,执红拂立于前,独目公。公既去,而执拂者,临轩指吏曰:“问公者处士第几?住何处?”吏具以对,妓颔而去。
  公归逆旅。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声低者。公起问焉,乃紫衣带帽人,杖一囊,公问:“谁?”曰:“妾杨家之执拂妓也。”公遽延人。脱衣去帽,乃十八九佳丽人也。素面画衣而拜。公惊,答拜。曰:“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丝罗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公曰:“杨司空权用京师,如何?”曰:“彼产居余气·不足畏也。诸妓知其无成,去者众矣,彼亦不甚逐。已计之详矣,幸无疑焉。”问其姓,曰:『张。”问其伯仲之次,曰:“最长。”观其肌肤仪状,言辞气性,真天人也。靖不自意获之,愈百愈惧,瞬息万虑不安。而窥户者足无停履。既数日,闻追讨之声,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马,排闼而去。将归太原,行次灵石旅邸。既设牀,垆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牀前·靖方刷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而虬,乘蹇驴而来。投革囊于前,取枕欹卧,看张梳头;靖怒甚,未决,犹刷马。张熟视其面,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示,今勿怒。急急梳头毕,敛衽前问其姓。卧客答曰:“姓张。”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遽拜之。曰:“第几?”曰:“第三。”因问:“妹第几?”曰:“最长。””遂喜日;““今夕幸遇一妹!”张氏遥呼曰:“李郎且来见三兄。”靖骤礼之。遂环坐,曰:“煮者何肉?”曰:“华肉,计已熟矣。”客曰:“饥甚。”靖出市胡饼,客抽腰匕首,切肉共食。食竞,余肉乱切,送驴前食之,甚速。客曰:“『观李郎之行,贫士也,何以致斯异人?”曰:“靖虽贫,亦有心者焉。他人见问,故不言;兄之问,则不隐耳。”』具言其由。曰:“然则何之?”曰:“将避地太原。”曰:“然故非君所致也。”曰:“有酒乎?”曰:“大人西则酒肆也。”靖取酒一斗。既巡,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之乎?”曰:“不敢。”于是开革囊取一人头并心肝,却收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天下负心者,衔之十年,今始获之,吾憾释矣。”又曰:“观李郎器形神宇,真丈夫也。亦闻太原有异人乎?”曰:“偿识一人吾谓之真人,其余将帅而矣。”曰:“何姓?”曰:“靖之同姓。”曰:“年几何?”曰:“仅二十。”曰:“今何为?”曰:“州将之爱子也。”曰:“亦须见之,李郎能致吾一见乎?”曰:“靖之友刘文靖者,与之狎,因文静可见之也,然欲何为?”曰:“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使予访之。李郎何日到太原?”靖计之曰:“某日当到。”曰:“达之明日,日方署,我于汾阳桥待耳。”言讫,乘驴而去其行若飞。回顾已失,靖与李氏且惊且喜,久之,曰:“烈士不欺人,固无畏也。”但促鞭而行。
  及期,入太原,候之,果下见,大喜,偕诣刘氏。诈谓文静曰:“有善相者,思见郎君,请迎之。”刘文静索奇其人,方议论岸辅,一但闻有客善相,其心可知,遽致酒延焉。既而太宗至,不衫不履,裼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虬髯默然居末坐,见之心死,饮数怀,起招靖曰:“真大子也。”靖以告刘。刘益喜,自负。既出,如虬髯曰:“吾见之,十八九定矣。然须道兄见之。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某日午时,访我于马行东酒楼。楼下有此驴及瘦驴,即我与道兄俱在其所矣。到即登焉。”又别而去,靖与张氏复应之。及期访焉,见二乘来,揽衣登楼。虬髯与一道士方对饮,见靖惊喜,召坐,同饮十数巡,曰:楼下柜中有钱十万,择一隐处驻一妹。某日复会于汾阳桥。”
  如期至,登楼,道与虬髯已先坐矣。俱谒文静,时方奕其,起揖而语。少焉,文静飞书迎文皇看棋,道士与文静奕,虬髯与靖旁立为侍者。俄而文皇来,长揖而坐,神清气朗,满坐风生,顾盼伟如也。道士一见惨然,敛棋子曰:“此局输矣!输矣!于此失却局奇哉!救无路矣,复何言!”罢奕请去,既出,谓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也,他方可勉图之,勿以为念。”因共入京。虬髯路语靖曰:“计李郎之程,某日方到,到之明日,可与一妹同诣某坊曲小宅,愧李郎往复相从一妹悬然磬。欲令新妇只诣,略议从容,无令前却。”言毕,吁嗟而去。
  靖亦驰马遄征,俄即到京。与张氏同往到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出,拜曰:“三郎令候李郎,一娘子久矣。”延入重门,门益壮丽。奴婢侍妾三十余人,罗列于前。表衣二十人,引靖入东厅,厅之陈设穷极珍异,巾箱妆奁,冠镜首饰之盛,非人间之物,巾栉妆饰毕备。请更衣,衣又珍奇。既毕传云:“三郎来。”乃虬髯也。纱帽紫衫,驱走有龙虎之状。相见欢然,命妻出拜,亦天人也。遂延中堂,陈设盘筵之盛,虽王公家亦不侔也。四人对坐,陈馔次,出女乐二十人,旅奏于廷,似从天降,非人间之曲度。食毕,行酒,有苍头自西堂舁出二十牀,各复以锦帕。既列,尽去其帕,乃文薄匙钥之类。虬髯告靖曰:“此皆珍宝货帛之数,吾之所有,悉以充赠。何者?某本欲于此世界求事,或当龙战二三年,建少功业。令既有主,住亦何为?太原李氏,真英主也!三五年内即当太平。李郎以英特之才,辅清平之主,尽心尽力,必极人臣。一妹以天人之姿,蕴不世之艺,从夫之贵,荣及轩裳。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遇一妹。圣贤起陆之渐,际会如期,虎啸风生,龙腾云合,固非偶然也。将予之赠,以佐真主,赞功业,勉之!勉之!此后十余年,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意之秋也。一妹与李郎呼沥酒相贺。”复因命家童列拜,曰:“李郎、一妹,是汝主也,可善事之。”言讫,与其妻戎服乘马,一奴从后,数步遂不复见。
  靖据其宅,遂为豪家,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遂匡大业。
  贞观中,公以左仆射平章事。适东南蛮奏曰:“有海船千艘,甲兵数十万,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国已定矣。”靖知虬髯成功也,归告张氏,共沥酒向东南拜而贺之。乃知真人之兴,非英雄所冀,况英雄者乎,人臣之谬思乱者,乃螳臂之拒走轮耳。或曰:卫公之兵法,半是虬髯所传也。

  嘉兴绳技

  唐开元年中,数敕赐州县大酺,嘉兴县以百戏与司监竞胜精技,监官属意尤切。所由直狱者语于狱中云:“傥若有诸戏劣于县司,我辈必当厚责。然我等但能一事稍可观者,即获财利,叹无能耳。”乃各相问,至于弄瓦缘水之技,皆推求招引。
  狱中,有一囚笑谓所由曰:“某有拙技,限在拘系,不得略呈其事。”吏惊曰:“汝何所能?”囚曰:“吾解绳技。”吏曰:“必然,否当为尔言之。”乃具以囚所能白于监主。主召问罪轻重,吏云:“此囚人所累逋缗未纳,余无别事。”官曰:“绳技人常也,又问足异乎?”囚曰:“某所为者,与人稍殊。”官又问曰:“如何?”囚曰:“众人绳技各系两头,然后于其上行立周旋,某只须一条绳粗细如指,五十尺,不用系着,抛向空中,腾跳翻覆,则无所不允”官人惊悦,且令收录。
  明日吏领至戏场,诸戏既作,唤此人令效绳技。遂捧一团绳,计百余尺,置于诸地,将一头手掷于空中,劲于笑,初抛二三丈,次四五丈,仰直如人牵之,众人惊异。后乃抛绳虚空,高二十余丈,仰空不见端绪。此人随绳手寻,身足离地,其势如鸟,旁飞远扬,望空而失,脱身狴犴,在此日焉。

  车中女子

  开元中,吴郡士人入京应明经。至京,闲步曲坊,逢二少年,着大麻布衫,揖士人而过,色甚恭敬,然非旧识,土人谓误识也。
  后数日,又逢之,二人谓曰:“公到此境,未为主,今日方欲奉迓,邂逅相遇,实获我心,揖请便行。”士人虽甚疑怪,然强随之。抵数坊,于东市一小曲内,有临路店数间,相与直入。舍宇极整肃,二人携引升堂,列筵甚盛。二人与客据绳牀对坐,更有数少年各二十余,礼亦谨,数数出门,若伺贵客。
  及午后,方云:“至矣!”闻一车直门来,数少年拥后,直至堂前,乃一钿车。卷帘,见一女子从车中出,年可十七八,容色甚佳,梳满髻,衣则纨素。二人罗拜,女不答。士人拜之,女乃拜。遂揖客入。女乃升牀,当席而坐,揖二人及客,乃拜而坐。又有十余后生,皆衣服轻新,各设拜列坐于客之下。陈以品味,馔至精洁。酒数巡,女子捧杯顾谓:“二君奉谈,今喜得展见承,有妙技可得观乎?”士人逊谢曰:“自幼至长,唯习儒经。弦管歌声,实未曾学。”女曰:“所习非是也。君熟思之,先所能者何事?”客又沉思良久,曰:“某为学堂中,着靴于壁上,行得数步。自余戏剧,则未为之。”女曰:“然矣,请君试之。”士乃起行于壁上,不数步而下。女曰:“亦大难事。”乃回顾坐中诸少年,各令呈技。俱起设拜,然后有于壁上行者,有手握椽子行者,轻捷之戏,各呈数般,状如飞鸟。此人拱手惊惧,不知所措。少顷,女子起,辞出。士人惊恍不安。
  又数日,途中复见二人,曰:“欲假骏骑,可乎?”士人许之。至明日,闻官苑中失物,掩捕失贼,唯收得马,是将驮物者。验问马主,遂收士人,入内侍省勘问。驱入小门,吏自后推之,倒落深坑数丈,仰望屋顶七八丈,唯见一孔,才见尺余。自旦至食时,见绳垂一器食下。土人馁,急取食之。食毕,绳乃引去。
  深夜,悲惋之极。忽见一物如鸟飞下,觉至身,乃人也。以手抚士曰:“计甚惊怕,然某在,无虑也。”听其声,则向所遇女子也。云:“共君出矣。”以绢重缚士人胸膊讫,以绢头系女身,女纵身腾上,飞出宫城,去门数十里乃下,云:“君且归江淮,求仕之计,望伺他日。”土人幸脱大狱,乞食而归,后竟不敢求名西上矣。

  僧侠

  唐建中初,土人韦氏移家汝州,中路逢一僧,因与连镳,言论颇洽。
  日将夕,僧指路歧曰:“此数里是贫道兰若,郎君能重顾乎?”士人许之。因令家口先行,僧即处分从者供帐具食。行十余里,不至。韦生问之,即指一处林烟曰:“此是矣。”及至,又前进。时已昏夜,韦生疑之,素善弹,乃密于靴中取弓衔弹,怀铜丸十余,方责僧曰:“弟子有程期,适偶贪上人清论,勉副相邀,今已行二十里不至,何也?”僧但言“且行”是僧前行百余步,韦生知其盗也,乃弹弹僧,正中其脑。僧初若不觉,凡五发中之,僧始扪中处,徐曰:“郎君莫恶作剧。”韦骇之,知无可奈何,亦不复弹。
  良久,至一庄墅。数十人列火炬出迎。僧延书生坐一厅中,笑日;“郎君勿忧。”出问左右:“夫人下处如法无?”复曰:“郎君且处慰安之,即就此也。”韦生见妻女别在一处,供帐甚盛,相顾涕泣即就僧,僧前掣韦生手曰:“贫道,盗也,本无好意。不知郎君艺若此,非贫道亦不支也,今固无他,幸不疑耳。适来贫道所中郎君弹悉在。”乃举手搦脑后,五丸坠焉。有顷,如筵具蒸犊,犊上札刀子十余,以齑饼环之。揖韦生就坐,复曰:“贫道有义弟数人,欲令谒见。”是已,朱衣巨带者五人辈,列于阶下。僧叱曰:“拜郎君!汝等向遇郎君,则成齑粉也。”
  食毕,僧曰:“贫道久为此业,今向迟暮,欲改前非。不幸有一子技过老僧,欲请郎君为老僧断之。”乃呼:“飞飞出参郎君!”飞飞年才十六七,碧衣长袖,皮肉如腊。僧曰:“向后堂侍郎君。”僧仍授韦一剑及五丸,且曰:“乞郎君尽艺杀之,无为老僧累也。”引韦入一堂中;乃反锁之,堂中四隅明灯而俟。飞飞当堂执一短鞭,韦引弹,意必中,丸已敲落,不觉跃在梁上,循壁虚蹑,捷若猱攫(反犬旁)。弹丸尽,不复中,韦乃运剑逐之。飞飞倏忽逗闪,去韦身不尺。韦断其鞭数节,竟不能伤。僧久乃开门,问韦:“与老僧除得害乎?”韦具言之。僧怅然顾飞飞曰:“郎君证成汝为贼也,知复如何!”僧终夜与韦论剑及弧矢之事。天将晓,僧送韦路口,赠绢百匹,垂泣而别。

  西京店老人

  唐韦行规,自言少时游京西,暮止店中。更欲前进,店有老人方工作,谓曰:“客勿夜行,此中多盗。”韦曰:“某留心弧矢,无所患也。”
  因行数十里,天黑,有人起草中,尾之。韦叱不应,连发矢,中之,更不退。矢尽,韦惧,奔焉。有顷,风雷总至。韦下马,负一大树,见空中有电光相逐,如鞫杖势,渐逼树杪。觉物纷纷坠其前,韦视之,乃木札也。须臾,积札埋至膝。韦惊惧,投弓矢仰空中乞命。拜数十,电光渐高而灭,风雷亦息。韦顾大树,枝干尽矣。
  鞭驮已失,遂返前店。见老人方箍桶。韦意其异人也,拜而且谢。老人笑回:“客勿恃弓矢,须知剑术。”引韦入后院,指鞍驮言:“却领取,聊相试耳。”又出桶板一片,昨夜之箭,悉中其上,韦请役力承事,不许,微露击剑事,韦亦得一二焉。

  兰陵老人

  唐黎干为京兆尹时,曲江涂龙祈雨,观者数十。黎至,独有老人植杖不避。干怒,杖之,如击鞔革,掉臂而去。黎疑其非常人,命坊老卒寻之。至兰陵里之南,入小门,大言曰:“我困辱甚,可具汤也。”坊卒遽返,白黎。
  黎大惧。因弊衣怀公服,与坊卒至其处。时已昏黑,坊卒直入,通黎之官阀。黎唯而趋入,拜伏曰:“向迷丈人物色,罪当十死。”老人惊曰:“谁引尹来此!”即牵上阶。黎知可以理夺,徐曰:“某为京尹,尹威稍损,则失官政。丈人埋形杂迹,非证慧眼不能知也。若以此罪人,是钓人以名,则非义士之心也。”老人笑曰:“老夫过也。”乃具酒设席于地,招坊卒令坐。
  夜深,语及养生,言约理辨,黎转敬惧。因曰:“老夫有一技,请为尹设。”遂入。良久,紫衣朱囊,盛长剑七口,舞于中庭,迭跃挥霍,批光电激,或横若掣帛,旋若救火。有短剑二尺余,时时及黎之衽。黎叩头股栗。
  食顷,掷剑于地,如北斗状,顾黎回:“向试尹胆气。”黎拜曰:“今日已后,性命丈人所赐,乞役左右。”老人曰:“尹骨相无道气,非可遽授,别日更相顾也。”揖黎而入。黎归,气色如病,临镜方觉须剃落寸余。翌日,复往,室已空矣。

  卢生

  唐元和中,江淮有唐山人者涉猎史传,好道,常居名山。自言善缩锡,颇有师之者。
  后于楚州逆旅遇一卢生,意气相合,卢亦语及炉火。称唐族乃外氏,遂呼唐为舅。唐不能相舍,因邀同之南岳。卢亦言亲故在阳羡,将访之,今且贪舅山林之程也。中途,止一兰若。夜半,语笑方酣。卢曰:“知舅善缩锡,可以梗概论之。”唐笑曰:“某数十年重迹从师,只得此术,岂可轻道也?”卢复祈之不已。唐辞以师授有时日,可达岳中相传。卢因作色:“舅今夕须传,勿等闲也。”唐责之:“某与公风马牛耳。不意盱眙相遇,实慕君子,何至驺卒不落也。”卢攘臂瞋目,盻之良久曰:“某刺客也,如不得,舅将死于此。”因怀中探鸟韦囊,出匕首刃,势如偃月。执火前熨斗,削之如札。唐恐惧具述。卢乃笑语唐曰:“几误杀舅。此术十得五六。”方谢曰:“某师仙也,令某等十人,索天下妄传黄白术者杀之。至添金缩锡,传者亦死。某久得乘蹻之道者。”因拱揖唐,忽失所在。
  自后遇道流,辄陈此事以戒之。

  聂隐娘

  聂隐娘者,唐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年方十岁,有尼乞食于锋舍,见隐娘悦之。云:“问押衙乞取此女教?”锋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铁柜中盛,亦须偷去矣。”及夜,果失隐娘所向。锋大惊骇,令人搜寻,曾无影响。父母每思之,相对涕泣而已。
  后五年,尼送隐娘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子却领取。”尼歘亦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初但读经念咒,余无他也。”锋不信,恳诘。隐娘曰:“真说又恐不信,如何?”锋曰:“但真说之。”曰:“隐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时,至大石穴之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极多,松萝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壁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蹷失。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吹毛令剸,逐二女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飞,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于都市,不知何处也。指其人者,一一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首,刀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药化之为水。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无故害人若干。夜可入其室,决其首来。”又携匕首入室,度其门隙,无有障碍,伏之梁上。至瞑,持得其首而归。尼大怒曰:“何太晚如是!”某云:“见前人戏弄一儿可爱,未忍便下手。”尼叱曰:“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后决之。”某拜谢。尼曰:“吾为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用即抽之,曰:“汝术已成,可归家。”遂送还。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锋闻语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返。锋已不敢诘之,因兹亦不甚怜爱。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父不敢不从,遂嫁之。
  其夫但能淬镜,余无他能。父乃给衣食甚丰,外室而居。数年后,父卒。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如此又数年。至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昌裔不协,使隐娘贼其首。引娘辞帅之许。刘能神算,已知其来。召衙将,令来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卫。至门,遇有鹊前噪夫,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揖之云:“吾欲相见,故远相祗迎也。”衙将受约束,遇之。”隐娘夫妻曰:“刘仆射果神人,不然者,何以洞吾也,愿见刘公。”刘劳之。隐娘夫妻拜曰:“合负仆射万死。”刘曰:“不然,各亲其主,人之常事。魏今与许何异,顾请留此,勿相疑也。”隐娘谢曰:“仆射左右无人,愿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知魏帅之不及刘。刘问其所须,曰:“每日只要钱二百文足矣。”乃依所请。忽不见二卫所之,刘使人寻之,不知所问。后潜收布囊中,见二纸卫,一黑一白。
  后月余,白刘曰:“彼未知住,必使人继至。今宵请剪发,系之以红绡,送于魏帅枕前,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了,后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此时亦万计杀之,乞不忧耳。”刘豁达大度,亦无畏色。是夜明烛,半宵之后,果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牀四隅。良久,见一人自空而踣,身首异处。隐娘亦出曰:“精精儿已毙。”拽出于堂之下,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隐娘曰:“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之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系仆射之福耳。但以于阗玉周其颈,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其余无逃避处。”刘如言。至三更,瞑目未熟,果闻颈上铿然,声甚厉。隐娘自刘口中跃出。贺曰:“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自此刘转厚礼之。
  自元和八年,刘自许入觐,隐娘不愿从焉。云:“自此寻山水,访至人,但乞一虚给与其夫。”刘如约。后渐不知所之。及刘薨于统军,隐娘亦鞭驴而一至京师,柩前恸哭而去。开成年,昌裔子纵除陵州刺史,至蜀栈道,遇隐娘,貌若当时,甚喜相见,依前跨白卫如故。语纵曰:“郎君大灾,不合适此。”出药一粒,令纵吞之。云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吾药力只保一年患耳。纵亦不甚信,遗其缯彩,隐娘一无所受,但沉醉而去。后一年,纵不休官,果卒于陵州。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

  荆十三娘

  唐进士赵中行家于温州,以豪侠为事。至苏州,旅舍支山禅院。僧房有一女商荆十三娘,为亡夫设大祥斋。因慕赵,遂同载归扬州。
  赵以气义耗荆之财,殊不介意。其友人李正郎弟三十九有爱妓,妓之父母,夺与诸葛殷。李怅怅不已。时诸葛殷与吕用之幻惑太尉高骈,姿行威福。李慎祸,饮泣而已。偶话于荆娘,荆娘亦愤惋。谓李三十九郎曰:“此小事,我能为郎仇之。旦请过江,于润州北固山六月六日正午时待我。”李亦依之。
  至期,荆氏以囊盛妓,兼致妓之父母首,归于李。复与赵同入浙中,不知所止。

  红线

  唐潞州节度使薛嵩家青衣红线者善弹阮咸,又通经史。嵩乃俾掌其笺表,号曰内记室。时军中大宴,红线谓嵩曰:“羯鼓之声,颇甚悲切,其击者必有事也。”嵩素晓音律,曰:“如汝所言。”乃召而问之,云:“某妻昨夜身亡,不敢求假。”嵩遽放归。
  是时至德之后两河未宁,以淦阳为镇,命嵩固守,控压山东。杀伤之余,军府草创。朝廷命嵩遣女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男,又遣嵩男娶滑亳节度使令狐章女。三镇交为姻娅,使使日浃往来。而田承嗣常患肺气,遇热增剧。每曰:“我若移镇山东,纳其凉冷,可以延数年之命。”乃募军中武勇十倍者,得三千人,号外宅男,而厚其恤养。常令三百人夜直州宅,卜选良日,将并潞州。
  嵩闻之,日夜忧闷,咄咄自语,计无所出。时夜漏将传,辕门已闭,杖策庭际,唯红线从焉。红线曰:“主自一月,不遑寝食。意有所属,岂非邻境乎?”嵩曰:“事系安危,非尔能料。”红线曰:“某诚贱品,亦能解主忧者。”嵩闻其语异,乃曰:“我知汝是异人,我闇昧也。”遂具告其事曰:“我承祖父遗业,受国家重恩,一旦失其疆土,即数百年勋伐尽矣。”红线曰:“此易与耳,不足劳主忧焉。暂放某一到魏城,观其形势,觇其有无。今一更首途,二更可以复命。请先定一起马使,具寒喧书。其它即待某却回也。”嵩曰:“然事或不济,反速其祸,又如之何?”红线曰:“某之此行,无不济也。”乃入闱房,饬其行具。乃梳乌蛮髻,贯金雀钗,衣紫绣短袍,系青丝轻履,胸前佩龙文匕首,额上书太一神名。再拜而名,倏忽不见。
  嵩乃返身闭户,背烛危坐。常时饮酒,不过数合。是夕举觞,十余不醉。忽闻晓角吟风,一叶坠露。惊而起问,即红线回矣。嵩喜而慰劳曰:“事谐否?”红线曰:“不敢辱命。”又问曰:“无伤杀否?”曰:“不至是,但取牀头金合为信耳。”
  红线曰:“某子夜前三刻即达魏城,凡历数门,遂及寝所。闻外宅儿止于房廊,睡声雷动。见中军士卒,徒步于庭,传叫风生。乃发其左扉,抵其寝帐。田亲家翁止于帐内,鼓跌酣眠,头枕文犀,髻包黄彀,枕前露一星剑,剑前仰开一金合,合内书生身甲子,与北斗神名。复以名香美珠,散覆其上。然则扬威玉帐,坦其心豁于生前。熟寝兰堂,不觉命悬于手下。宁劳擒纵,只益伤嗟。时则蜡炬烟微,炉香烬委,侍人四布,兵器交罗。或头触屏风,鼾而亸者;或手持巾拂,寝而伸者。某乃拔其簪珥,縻其襦裳,如病如醒,皆不能寤。遂持金合以归。出魏城西门,将行二百里,见铜台高揭,漳水东流,晨鸡动野,斜月在林。忿往喜还,顿忘于行役。感知酧德,聊副于依归。所以当夜漏三时,往返七百里,入危邦一道,经过五六城,冀减主忧,敢言其苦。”
  嵩乃发使入魏,遗承嗣书曰:“昨夜有客从魏中来云,自元帅牀头获一金合,不敢留驻,谨却封纳。”专使星驰,夜半方到。见搜捕金合,一军忧疑。使者以马棰挝门,非时请见。承嗣遽出,使者乃以金合授之。捧承之时,惊怛绝倒。遂留使者,止于宅中,狎以宴私,多其赐赍。明日,专遣使赍帛三万匹、名马二百匹、杂珍异等,以献于嵩曰:“某之首领,系在恩私。便宜知过自新,不复更贻伊戚。专膺指使,敢议亲姻。役当捧毂后车,来在麾鞭前马,所置纪纲外宅儿者,本防他盗,亦非异图。今并脱其甲裳,放归田亩矣。”由是一两个月内,河北河南信使交至。
  忽一日,红线辞去。嵩曰:“汝生我家,今欲安往?又方赖于汝,岂可议行。”红线曰:“某前本男子,游学江湖间,读神农药书,而救世人灾患。时里有孕妇,忽患盅症,某以芫花酒下之,妇人与腹中二子俱毙。是某一举杀其三人,阴力见诛,降为女子,使身居贱隶,气禀凡俚。幸生于公家,今十九年矣。身厌罗绮,口穷甘鲜。宠待有加,荣亦甚矣。况国家建极,庆且无疆。此即违天,理当尽弭。昨往魏邦,以是报思。今两地保其城池,万人全其性命,使乱臣知惧,烈士谋安,在某一妇人,功亦不小,固可赎其前罪,还其本形。便当遁迹尘中,栖心物外,澄清一气,生死长存。”嵩曰:“不然,以千金为居山之所。”红线曰:“事关来世,安可预谋。”嵩知不可留,乃广为饯别,悉集宾友,夜宴中堂。嵩以歌送红线酒,请座客冷朝阳为词。词曰:“彩菱歌怨木兰舟,送客魂消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无际水空流。歌竟,嵩不胜其悲,红线拜且泣。因伪醉离席,遂亡所在。

  田膨郎

  唐文宗皇帝尝宝白玉枕,德宗朝于阗国所贡,追琢奇巧,盖希代之宝。置寝殿帐中。一旦忽失所在。然禁卫清密,非恩渥嫔御莫有至者,珍玩罗列,他无所失。上惊骇移时,下诏于都城索贼。密谓枢近及左右广中尉曰:“此非外寇所入,盗当在禁掖。苟求之不获,且虞他变。一枕诚不足惜,卿等卫我皇宫,必使罪人斯得。不然,天子环卫,自兹无用矣。”内宫惶栗谢罪,请以浃旬求捕。大悬金帛购之,略无寻究之迹。圣旨严切,收系者渐多,坊曲闾里,靡不搜捕。
  有龙武二蕃将王敬弘尝蓄小仆,年甫十八九,神采俊利,使之无往不届。敬弘曾与流辈于威远军会宴,有侍儿善鼓胡琴。四座酒酣,因请度曲。辞以乐器非妙,须常御者弹之。钟漏已传,取之不及,因起解带。小仆曰:“若要琵琶,顷刻可至。”敬弘曰:“禁鼓才动,军门已锁,寻常汝起不见,何见之谬也?”既而就饮数巡,小仆以绣囊将琵琶而至,座客欢笑。南军去左广,往复三十余里,入夜且无行伍,既而倏忽往来。敬弘惊异如失。时又搜捕严急,意以盗窃疑之。
  宴罢,及明,遽归其第,引而问之曰:“使汝累年,不知矫捷如此。我闻世有侠士,汝莫是否?”小仆谢曰:“非有此事,但能行耳。”因言父母皆在蜀川,顷年偶至京国,今欲却归乡里,有一事欲报恩。偷枕者早知姓名,三数日当令伏罪。敬弘曰:“如此事,即非等闲,遂令全活者不少。未知贼在何许,可报司存掩获否?”小仆曰:“偷枕者田膨郎也。市廛军伍,行止不恒,勇力过人,且善超越。苟非便折其足,虽千兵万骑,亦将奔走。自兹再宿,候之于望仙门,伺便擒之必矣。将军随某观之,此事仍须秘密。”
  是时涉旬无雨,向晓尘埃颇甚,车马腾践,跬步间人不相睹。膨郎与少年数辈,连臂将入军门,小仆执球杖击之,歘然已折左足。仰而窥曰:我偷枕来,不怕他人,唯惧于尔。既此相值,岂复多言。于是舁至左右军,一款而伏。上喜于得贼,又知获在禁旅,引膨郎临轩诘问,具陈常在营内往来。上曰:“此乃任侠之流,非常之窃盗。”内外囚系数百人,于是悉令原之。
  小仆初得膨郎,已告敬弘归蜀。寻之不可,但赏敬弘而已。

  昆仑奴

  唐大历中有崔生者,其父为显僚,与盖代之勋臣一品者熟。生是时为千牛,其父使往省一品疾。
  生少年,容貌如玉,性禀孤介,举止安详,发言清雅。一品命姬轴帘,召生入室。生拜传父命,一品欣然爱慕,命坐与语。时三妓人艳皆绝代,居前以金瓯贮绯桃而擘之,沃以甘酪而进。一品遂命衣红绡妓者,擎一瓯与生食。生少年赧妓辈,终不食。一品命红绡妓以匙而进之,生不得已而食。妓哂之,遂告辞而去。一品曰:“郎君闲暇,必须一相访,无间老夫也。”命红绡送出院。
  时生回顾,妓立三指,又反三掌者,然后指胸前小镜子云:“记取。”余更无言。
  生归达一品意。返学院,神迷意夺,语减容沮,恍然凝思,日不暇食,但吟诗曰:“误到蓬山顶上游,明珰玉女动星眸。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琼芝雪艳愁。”左右莫能究其意。
  时家中有昆仑奴磨勒,顾瞻郎君曰:“心中有何事,如此抱恨不已?何不报老奴。”生曰:“汝辈何知,而问我襟怀间事。”磨勒曰:“但言,当为郎君解,远近必能成之。”生骇其言异,遂具告知。磨勒曰:“此小事耳,何不早言之,而自苦耶?”生又白其隐语,勒曰:“有何难会,立三指者,一品宅中有十院歌姬,此乃第三院耳;返掌三者,数十五指,以应十五日之数;胸前小镜子,十五夜月圆如镜,令郎来耶。”生大喜不自胜,谓磨勒曰:“何计而能达我郁结?”磨勒笑曰:“后夜乃十五夜,请深青绢两匹,为郎君制束身之衣。一品宅有猛犬,守歌姬院门,非常人不得辄入,入必噬杀之。其警如神,其猛如虎,即曹州孟海之犬也。世间非老奴不能毙此犬耳。今夕当为郎君挝杀之。”遂宴犒以酒肉。至三更,携炼椎而往。食顷而回,曰:“犬已毙讫,固无障塞耳。”
  是夜三更,与生衣青衣,遂负而逾十重垣,乃入歌妓院内,止第三门。绣户不扃,金缸微明,惟闻妓长叹而坐,若有所俟。翠环初坠,红脸才舒,玉恨无妍,珠愁转莹。但吟诗曰:“深洞莺啼恨阮郎,偷来花下解珠珰。碧云飘断音书绝,空倚玉箫愁凤凰。”侍卫皆寝,邻近阒然。生遂缓搴帘而入。良久,验是生。姬跃下榻,执生手曰:“知郎君颖悟,必能默识,所以手语耳。又不知郎君有何神术,而能至此?”生具告磨勒之谋,负荷而至。姬曰:“磨勒何在?”曰:“帘外耳。”遂召入,以金瓯酌酒而饮之。
  姬白生曰:“某家本富,居在朔方。主人拥旄,逼为姬仆。不能自死,尚且偷生。脸虽铅华,心颇郁结。纵玉箸举馔,金炉泛香,云屏而每进绮罗,绣被而常眠珠翠;皆非所愿,如在桎梏。贤爪牙既有神术,何妨为脱狴牢。所愿既申,虽死不悔。请为仆隶,愿待光容,又不知郎高意如何?”生愀然不语。磨勒曰:“娘子既坚确如是,此亦小事耳。”姬甚喜。
  磨勒请先为姬负其橐妆奁,如此三复焉。然后曰:恐迟明,遂负生与姬,而飞出峻垣十余重。一品家之守御,无有警省,遂归学院而匿之。
  及旦,一品家方觉。又见犬已毙,一品大骇曰:“我家门垣,从来邃密,扃锁甚严,势似飞腾,寂无形迹,此必使士而挈之。无更声闻,徒为患祸耳。”
  姬隐崔生家二岁,因花时驾小车而游曲江,为一品家人潜志认,遂白一品。一品异之,召崔生而诘之事。惧而不敢隐,遂细言端由,皆因奴磨勒负荷而去。一品曰:“是姬大罪过,但郎君驱使逾年,即不能问是非,某须为天下人除害。命甲士五十人,严持兵仗围崔生院,使擒磨勒。磨勒遂持匕首,飞出高垣,瞥若翅翕,疾同鹰隼。攒矢如雨,莫能中之。顷刻之间,不知所向。
  然崔家大惊愕。后一品悔惧,每夕,多以家童持剑戟自卫,如此周岁方止。
  十余年,崔家有人,见磨勒卖药于洛阳市,容颜如旧耳。

  许寂

  蜀许寂,少年栖四明山,学易于晋征君。
  一日有夫妇同诣山居,携一壶酒,云:“今日离剡县。”寂曰:“道路甚遥,安得一日及此。”颇亦异之。然夫甚少,而妇容色过之,状貌毅然而寡默。其夕,以壶觞命许同酌。此丈夫出一拍板,遍以铜钉钉之。乃抗声高歌,悉是说剑之意,俄自臂间抽出两物,展而喝之,即两口剑。跃起,在寂头上盘旋交击,寂甚惊骇。寻而收匣之,饮毕就寝。迨晓,乃空榻也。
  至日中,复有一头陀僧来寻此夫妇。寂具道之。僧曰:“我亦其人也,道士能学之乎(时寂按道服也)?”寂辞曰:“少尚玄学,不愿为此。”其僧傲然而笑,乃取寂净水拭脚。徘徊间不见。尔后再于华阴遇之,始知其侠也。
  杜光庭自京入蜀,宿于梓潼厅。有一僧继至,县宰周某与之有旧,乃云:“今日自兴元来。”杜异之。明发,僧遂前去。宰谓杜曰:“此僧仍鹿卢蹻,亦侠之类也。”
  诗僧齐己于沩山松下,亲遇一僧,于头指甲下抽出两口剑,跳跃凌空而去。

  丁秀才

  朗州道士罗少微,顷在茅山紫阳观寄泊。有丁秀才者,亦同寓于观中;举动风味,不异常人。然不汲汲于进取。盘桓数年,观主亦善遇之。
  冬夕,霰雪方甚,二三道士围炉,有肥羝美酝之羡。丁曰:“致之何难。”时以为戏。俄见开户奋袂而去。至夜分,蒙雪而回,提一银榼酒,熟羊一足,云浙帅厨中物。由是惊讶欢笑,掷剑而舞,腾跃而去,莫知所往。唯银榼存焉。
  观主以状闻于县官。诗僧贯休侠客诗云:“黄昏风雨黑如盘,别我不知何处去。”得非江淮间曾聆此事而构思也。

  潘将军

  京国豪士潘将军住光德坊(忘其名,众为潘鹘肆也),本家襄汉间。常乘舟射利,因泊江堧。有僧乞食,留止累日,尽心檀施。僧归去,谓潘曰:“观尔形质器度,与众贾不同。至于妻孥,皆享厚福。”因以玉念珠一串留赠之,宝之不但通财,他后亦有官禄。既而迁贸数年,遂镪均陶郑。
  其后职居左广,列第于京师。常宝念珠,贮之以绣囊玉合。置道场内。每月朔则出而拜之。一旦开合启囊,已亡珠矣。然而缄封若旧,他物亦无所失。于是夺魄丧精,以为其家将破之兆。
  有主藏者,常识京兆府停解所由王超,年且八十,因密话其事。超曰:“异哉,此非攘窃之盗也。某试为寻之,未知果得否。”超他日曾过胜业坊北街。时春雨初霁,有三鬟女子,可年十七八。衣装褴褛,穿木屐,于道侧槐树下。值军中少年蹴踘,接而送之,直高数丈。于是观者渐众。超独异焉。而止于胜业坊北门短曲,有母同居,盖以纫针为业。超时因以他事熟之,遂为舅甥。居室甚贫,与母同卧土榻,烟爨不动者,往往经于累日。或设肴羞,时有水陆珍异。吴中初进洞庭橘,恩赐宰臣外,京辇未有此物。密以一枚赠超云:“有人于内中将出。”而禀性刚决,超意甚疑之。如此往来周岁矣。
  一旦携食与之从容,徐谓曰:“舅有深诚,欲告外甥,未知何如?”因曰:“每感重恩,恨无所答。若力可施,必能赴汤蹈火。”超曰:“潘军失却玉念珠,不知知否?”微笑曰:“从何知之?”超揣其意不甚藏密,又曰:“外甥忽见寻觅,厚备缯彩酬赠。”女子曰:“勿言于人,某偶与朋侪为戏,终却送还,因循未暇。舅来日诘旦,于慈恩寺塔院相候,某知有人寄珠在此。”超如期而往,顷刻至矣。时寺门始开,塔户犹锁。谓超曰:“少顷仰观塔上,当有所见。”语讫而走,疾若飞鸟。忽于相轮上举手示超,歘然携珠而下曰:“便可将还,勿以财帛为意。”超送诣潘,具述其旨。因以金玉缯帛,密为之赠。
  明日访之,已空室矣。冯缄给事尝闻京师多任侠之徒,及为尹,密询左右。引超具述其语。将军所说与超符同。

  宣慈寺门子

  宣慈寺门子不记姓氏,酌其人,义侠徒也。
  唐干符二年,韦昭范登宏词科,昭范乃度支使杨严懿亲。及宴席,帟幕器皿之类,假于计司,严复遣以使库供借。其年三月,宴于曲江亭子。供帐之盛,罕有伦拟。时进士同日有宴。都人观者甚众。饮兴方酣,俄睹一少年跨驴而至,骄悖之状,傍若无人。于是俯逼筵席,张目(明抄本“张目”作“长耳”)引颈及肩,复以巨垂枨筑佐酒。谑浪之词,所不能听。诸子骇愕之际,忽有于众中批其颊者,随手而堕。于是连加殴击,又夺所执垂,垂之百余。众皆致怒,瓦砾乱下,殆将毙矣。当此之际,紫云楼门轧然而开,有紫衣从人数辈驰告曰:“莫打。”传呼之声相续。又一中贵驱殿甚盛,驰马来救。复操垂迎击,中者无不面仆于地。敕使亦为所垂。既而奔马而反,左右从而俱入门,门亦随闭而已。
  座内甚忻愧,然不测其来,又虑事连宫禁,祸不旋踵,乃以缗钱束素,召行殴者讯之曰:“尔何人?与诸郎君阿谁有素?而能相为如此。”对曰:“某是宣慈寺门子,亦与诸郎君无素,第不平其下人无礼耳。”众皆嘉叹,悉以钱帛遗之。复相谓曰:“此人必须亡去,不然,当为擒矣。”
  后旬朔,坐中宾客多有假途宣慈寺门者,门子皆能识之,靡不加敬。竟不闻有追问之者。

  李龟寿

  唐晋公王铎,僖宗朝再入相,不协于权道,唯公心以宰天下。故四方有所请,碍于行者,必固争不允。由是藩镇忌焉。而志尚坟典,虽门施行马,庭列凫钟,而寻绎未尝倦。于永宁里第别构书斋,每退朝,独处其中,欣如也。
  一日,将入斋,唯所爱卑脚犬花鹊从。既启扉,而花鹊连吠,衔公衣却行。叱去复至。既入阁,花鹊仰视,吠转急。公亦疑之,乃于匣中拔千金剑,按于膝上。向空祝曰:“若有异类阴物,可出相见。吾乃丈夫,岂慑于鼠辈而相逼耶?”言讫,歘有一物自梁间坠地,乃人也。朱鬒鬓,衣短后衣,色貌黝瘦。顿首再拜,唯曰死罪。公止之,且询其来及姓名。对曰:“李龟寿,卢龙塞人也。或有厚赂龟寿,令不利于公。龟寿感公之德,复为花鹊所惊,形不能匿。公若舍龟寿罪,愿以余生事公。”公谓曰:“待汝以不死。”遂命元从都押衙傅存初录之。
  明日诘旦,有妇人至门,服装单急,曳履而抱持襁婴,请于阍曰:“幸为我呼李龟寿。”龟寿出,乃妻也。且曰:“讶君稍迟,昨夜半自蓟来相寻。”及公薨,龟寿尽室亡去。

  贾人妻

  唐余千县慰王立,调选佣居大宁里。文书有误,为主司驳放。资财荡尽,仆马丧失,穷悴颇甚,每丐食于佛祠。徒行晚归,偶与美妇人同路。或前或后依随。因诚意与言,气甚相得。立因邀至其居,情欵甚洽。
  翌日,谓立曰:“公之生涯,何其困哉!妾居崇仁里,资用稍备。倘能从居乎?”立既悦其人,又幸其给,即曰:仆之阨塞,阽于沟渎,如此勤勤,所不敢望焉,子又何以营生?”对曰:“妾素贾人之妻也。夫亡十年,旗亭之内,尚有旧业。朝肆暮家,日赢钱三百,则可支矣。公授官之期尚未,出游之资且无,脱不见鄙,但同处以须冬集可矣。”立遂就焉。
  阅其家,丰俭得其所。至于扃锁之具,悉以付立。每出,则必先营办立之一日馔焉,及归,则又携米肉钱帛以付立。日未尝缺。立悯其勤劳,因令佣买仆隶。妇托以他事拒之,立不之强也。周岁,产一子,唯日中再归为乳耳。
  凡与立居二载,忽一日夜归,意态惶惶,谓立曰:“妾有冤仇,痛缠肌骨,为日深矣。伺便复仇,今乃得志。便须离京,公其努力。此居处,五百缗自置,契书在屏风中。室内资储,一以相奉。婴儿不能将去,亦公之子也,公其念之。言讫,收泪而别。立不可留止,则视其所携皮囊,乃人首耳。立甚惊愕。其人笑曰:“无多疑虑,事不相萦。”遂挈囊逾垣而去,身如飞鸟。立开门出送,则已不及矣。方徘徊于庭,遽闻却至。立迎门接俟,则曰:更乳婴儿,以豁离恨,就抚子。俄而复去,挥手而已。立回灯褰帐,小儿身首已离矣。立惶骇,达旦不寐。则以财帛买仆乘,游抵近邑,以伺其事。久之,竟无所闻。
  某年,立得官,即货鬻所居归任。尔后,终莫知其音问也。

  虬须叟

  吕用之在维扬,日佐渤海王擅政害人。中和四年秋,有商人刘损,攀家乘巨船,自江夏至扬州。用之凡遇公私来,悉今侦砚行止。刘妻裴氏有国色,用之以阴事下刘狱,纳裴氏。刘献金百两免罪,虽脱非横,然亦愤惋,因成诗三首,曰:“宝钦分股合无缘,鱼在深渊鹤在天。得意紫鸾休舞镜,断踪青鸟罢衔笺。金杯已覆难收水,玉轸长抛懒续弦。从此蘼芜山下过,遥将红泪洒穷泉。”其二:“鸾飞远树栖何处,凤得新梧想称心。红粉尚存香幕幕,白云初散信沉沉。情知点污投泥玉,犹是经营买笑金。愿作山头似人石,丈夫衣上泪痕深。”其三:“旧尝游处偏寻看,虽是生离死一般。买笑楼前花已谢,画眉窗下月空残。云归巫峡音容断,路星河去住难,莫道诗成无泪下,尽倾东海也应干。”诗成吟咏不辍。
  因一日晚,凭水窗,见河街上一虬须老叟,行步迅速,骨貌昂藏,眸光射人,彩色晶莹,如曳冰雪。跳上船来,揖损曰:“子衷心有何不平之事,抱郁塞之气?”损具对之。客曰:“只今便为取贤阃及宝货回。即发,不可便停于此也!”损察其意,必侠士也。再拜而启曰:“长者能报人间不平,何不去蔓除根,岂更容奸党?”叟曰:“吕用之屠割生民,夺君爱室,若令诛殛,因不为难。实愆过已盈,神人共怒,只侯冥灵聚录,方合身首支离,不唯唯及一身,须殃连七祖。且为君取其妻室,未敢逾越神明。”乃入吕用之家,化形于斗拱上,叱曰:“吕用之背违君亲,时行妖孽,以苛虐为志,以淫乱律身。仍十喘息之间,更幕神仙之事。冥官方录其过,上帝即议行刑。吾今录尔形骸,但先罪以所取刘氏之妻并其宝货速还前人。倘更悦色贪金,必见头随刀落!”言讫,铿然不见所适。用之惊惧,遽起焚香再拜,夜遣干事并赍金及裴氏还刘损。
  损不待明,促舟子解维,虬须亦无迹矣。

  韦洵美

  韦洵美先辈,开平岁及第,受邺都从事辟焉。及挚所宠素娥行,岁绍威闻其姝丽才藻,便赍二百匹及生饩而露意焉。洵美无所容足,遂令妆束更衣,修缄献之。素娥姓崔氏,亦大梁良家子,善谐谑。
  洵美乃不受辟,夜渡涧,宿一寺·长吁而寝,曰:“何处人能报不平事!”寺有行音,排闼而揖曰:“先辈畜何不平事?”洵美具语之。歘然出门而去。至三更,忽掷一皮囊入门,乃贮素娥而至。
  侵晓,问寺僧,言在寺打钟勤苦三十年,巳不知所之。洵美即遁迹他所。

  李胜

  书生李胜,尝游洪洲西山中。与处士卢齐及同人五六辈雪夜共饮。座中一人偶言:“雪势如此·因不可出门也。”胜曰:”欲何之?吾能住。”人因曰:“吾有书籍在星子,君能为我取乎?”胜曰:“可。”乃出门去,饮未散·携书而至,星子至西山凡三百余里也。
  游帷观中道士,尝不礼于胜。胜曰:“吾不能杀之,聊使其惧。”一日,道上闭户寝于室,胜令童子叩户,取李处士匕首。道士起,见所卧枕前插一匕首,劲势犹动,自是改心礼胜。

  乖崖剑术

  祝舜俞家院言:其伯祖隐居君,与张乖崖公居处相近,交游最密。公集首编寄祝隐居二诗是也。
  隐居东垣有枣合拱矣,挺直可爱。张忽指枣谓隐居曰:“子丐我勿惜也!”隐居许之。徐探手袖间,飞一短剑寸约平人肩,断枣为二。隐居惊愕,问之。曰“我住受此术于陈希夷·而未尝为人言也。”
  又一日,自濮水还家,平野间遇见一举子乘驴径前,意甚轻扬,心忽生怒。未至百步·而举子驴避道。张因就揖,询其姓氏,盖王元之也。问其引避之由。曰:“我视君昂然飞步,神韵轻举,知必非常人,故愿加礼焉。”张亦语之曰:“我初视子轻扬之意,忿起于中,实将不利于君。今当回宿村舍,取酒尽怀。”遂握手俱行,共语通夕,结交而去。

  秀州刺客

  苗刘之乱,张魏公在秀州,议举勤王之师。一夕独坐,从者皆寝。忽一人持刀立烛后。公知为刺客,徐问曰:“岂非苗傅、刘正彦遣汝来杀我乎?”曰:“然。”公曰:“若是,则取吾首以去可也。”曰:“我亦知书,岂肯为贼用?况公忠义如此,何忍害公,恐防闲不严。有继至者,故来相告耳。』”公问:“欲金帛乎?”笑曰:“杀公何患无财?”“然则留事我乎?”曰:“有老母在河北,未可留也。”问其姓名,俯而不答,蹑衣跃而登屋,屋瓦无声,时方月明,去如飞。

  张训妻

  张训者,吴太祖之将校也,吴时人谓之六口张。吴太祖在宣州,尝给诸将铠甲。训得故弊,不如意形于颜色。其妻谓之曰:“此不足介意,但司徒不知,苟知之,必不尔。”明日吴公谓张曰:“尔所得甲如何?”张以告公,乃易之。后吴公移广陵,尝赐诸将马。训所得复驽弱,形不满意。妻复言如前。明白,吴公又问之,训以为言。曼公曰:“尔家事神耶?”训曰:“无之。”公曰:“吾顷在宣州,尝赐诸将甲,是夜梦一妇人,衣真珠衣,告予曰:公尝赐张训甲甚弊,当为易之。今赐诸将马,复梦前珠衣妇人告予曰:张马非良马也。其故何哉?”训亦莫之测也。
  训妻有衣箱,常自启闭,未尝见之。一日,妻出,训窃启之,果见珠衣一袭。及妻归,谓训曰:“君开吾衣箱耶?”初,其妻每食,必待其夫。一日训归,妻已先食,谓训曰:“今日以食味异常,不待君先食矣。”训入厨,见甑中蒸一人头。训心恶,阴欲杀之。妻谓曰:“君欲负我耶!然君方为数郡刺史,我不能杀君。”因指一婢曰:“杀我必先杀此,不尔,君必不免。”训遂杀妻及其婢,后果为刺史。

  潘扆

  潘扆常游江淮间,自称野客,落托有大志。郑匡国为海州刺史,民往谒之。匡国不甚礼遇,馆于外厩。
  一日,从匡国猎。匡国之妻因诣厩中,觇扆栖泊之所,弊榻完席竹笼而已。笼中有锡弹丸二颗,余无所有。扆厉还,发笼视之,大惊曰;“定为妇人所触幸吾摄其光芒,不尔,断妇人颈矣!”圉人异之,闻于匡国。匡国密召扆,问曰:“先生其有剑术乎?”扆曰:“素所习也。”匡国曰:“可一现乎?”扆曰:“可。当斋戒三日,趋近郊平旷之地,请试之。”匡国如期召厉,仅至东城。扆自怀中出二锡丸,置掌中。俄有气二条,如白虹微出指端,须臾旋转,绕匡国颈,其势奔掣,其声挣纵。匡国据鞍危坐,神魄俱丧,谢曰:“先生神术,固已知之,幸收其威灵。”扆笑举一手,二日气复贯掌中。少顷,复为二锡龙。匡国自此礼遇愈厚,表荐于烈祖。

  洪州书生

  成幼文,为洪州录事参军。所居临通衢而有窗。一日坐窗下时雨过泥泞而微有路,见一小儿卖鞋,状甚贫缕。有一恶少年与地相遇,挡鞋堕泥中。小儿哭求其价。少年叱之不与。儿曰:吾家日夕无食,卖鞋营具,今悉为所污!”有书生过,悯之,偿其直。少年愧怒,骂曰:“儿就我求钱,汝何预焉?”生甚有愠色。成嘉其义,召之,与语,大奇之,因留宿在共话。成暂入内,复出,则失书生矣。外户皆闭,求之不得。
  少顷,复至前曰:“旦来恶子,吾不能容,已断其首。”乃掷于地。成惊曰:“此人诚忤君子,然断人首,流血在地,岂不见累乎?”书生曰:“无苦。”乃出少药傅头上,捽其发沥之,皆化为水。因谓成曰:“无可奉报,愿以授君。”成曰:“某非方外之士,不敢领。”书生长揖便去,重门锁闭,竟不知所之。

  义侠

  顷有土人为畿尉,常在贼曹。有一贼系械,狱未具。尉独坐厅上,贼乘间告曰:“某非盗,公若脱,奉报有日。”尉视其貌,且异其言,意已许之,佯若不知,夜呼狱吏放之,仍令吏逃窜。及明,狱中失囚,狱吏又走,府司谴罚而已。
  后,官满数年,客游至一县,闻县宰与放囚姓名同。往谒之,果放囚也。因留中厅,对榻而寝,欢洽,旬日不入宅。
  一日归,其妻问曰:“公有何客,十日不入内耶?”宰曰:“某得此人大恩,性命所保,至今未能报之。”妻曰:“公不闻大恩不报,何不看时为机?”宰不语,久之,乃曰:“卿言良是。”。尉偶厕中,闻其言,急呼重仆,乘马便走,衣袋悉不暇取。至夜,已行五六十里,出县界,止宿村居。仆人怪其奔走,乃问其故。尉歇定,乃言此宰负思之状,言讫吁嗟,仆人亦泣下。忽见一人从牀下持匕首出立,尉众悉惊倒。其人曰:“我义士也。宰使我来取君首。适闻说,方知此宰负恩,不然,枉杀义士也!不舍此人矣!公且勿睡,当取宰头,以雪其冤。”尉心惧,愧谢而已。其人捧剑,出门如飞。二更已返,呼曰:“贼首至矣!”命火观之,刀宰头也。揖别,不知所之。

  任愿

  任愿,字谨叔,京师宦家子也。稍学书艺,家粗绍祖业,无他图,但闭户而且。熙宁二年正月上元昼,游街时,车骑骈溢,士女和会。愿醉仆,触良人家从姬,殴击交至。殴既久,观者环绕。有青巾忽不平,俄殴其人仆地,乃引愿而去。愿曰:“与君旧无分,极蒙荷见救!”青巾者不顾而去。
  异日,愿又遇青巾者在途中。召之炊,乃同入市邸。既坐,熟视目耸神峻,毅然可畏。饮甚久,愿谢曰:“前日见辱于佣人,非豪义之士,则孰肯接哉!”青巾曰:“此乃小故,胡足多谢?后日复期子于此,无前却也”乃各归。
  愿及期而往,青巾者亦先至矣。共人酒肆。酒十余举,青巾者曰:“吾乃刺客也。有至冤,衔之数年,今始少伸。”乃于跨间取乌革囊,中出死人首,以刀截为半,以半授愿。愿惊恐,莫知所措。青巾者食其肉无孑遗,让愿,愿辞不食。青巾者笑,探手取愿盘中者,又食之。取脑骨,以短刀削之,如劈朽木,弃之于地。复云:“吾有术授子,能学之乎?”愿曰:“何术也?”曰:“吾能用点铁为金。”愿曰:“旗亭门有先子别业,日得一缗,数口之家,寒绵暑葛,日食膏鲜。自谓逾分,常恐召祸,安取学此?幸爱之。”青巾者叹伏,曰:“如子,真知命者也!子当有寿。”乃出药一粒,云:“服之,百鬼不近。”愿以酒服之。夜深乃散。后不复见焉。

  花月新闻

  淄川姜廉夫祖寺丞,未第时,肄业乡校。尝与同舍生出游,入神祠,睹棒印女子塑容端丽,有惑志焉。戏解手帕,系其臂为定。方归,即被疾。同舍谓其获罪于神,使备牲酒往谢。于是力疾以行。奠享礼毕,诸生先还。姜在后,失道,恍惚见白气亘空,正当马首。天将晓,始抵家。妻率相视,问讯劳苦。方就枕,忽闻外闪闪殿声,一女子绝色,自舆出,上堂拜姜母启焉:“妾与郎君有嘉约,愿得一见。”姜闻,欣然而起。姜妻引进。女清曰:“吾久弃人间事,不可以我故,间汝夫妇之情。”妻亦相抚接,讙如姊妹。女事姑甚谨。值端午节,一夕制彩丝百副,尽飨族党,其人物花草、字画点缀,历历可数。自是皆以仙姑称之。
  居无何,与姑言:“新妇有大厄,乞暂适他所避之。”再拜而出门,遂不见。姜尽室惊忧。顷之,一道士来,问姜曰:“君面不祥,奇祸将至,何为而然?”姜具以曲折告之。道士令干净室设榻。明日复来,使姜径就榻坚卧,戒家人须正午乃启门。久之,寒气逼人,刀剑击戛之声不绝,忽若一物坠榻下。日午启门,道士已至,姜出迎。笑曰:“亡虑矣!”令观坠物,乃一髑髅,如五斗大。出箧中刀圭药渗之,悉化为水。姜问其怪。道士曰:“吾与此女皆剑仙,先与一人绸缪,遽舍而从汝,以故怀忿,欲杀汝二人。吾亦相与有宿契,特出力救汝。今事幸获济,吾去矣!”才去,女即来,同室如初。罹姜母之丧,哀哭呕血。姜妻继亡,抚育其子如己出、靖康之变后,不知所终。

  侠妇人

  董国度,字符卿,饶州人。宣和六年进土第,调莱州胶水簿。会北兵动,留家于乡,独处官所。中原陷,不得归,弃官走村落,颇与逆旅主人相得。怜其穷,为买一妾,不知何许人也,性意解,有姿色。见董贫,则以治生为己任,罄家所有,买磨驴七八头,麦数十斛。每得面,自骑入市鬻之,至晚负钱以归。如是三年,获利益多有田宅矣。
  董与母妻隔别滋久,消息杳不通,居常戚戚,意绪无卿。妾叩其故。董嬖爱已深,不复隐,为言:“我故南官也,一家皆在乡里,身独漂泊,茫无归期。每一想念,心乱欲死。”妾曰:“如是,何不早告我?我兄善为人谋事,旦夕且至,请为君筹之。”
  旬日,果有估客,长身虬髯,骑大马,驱车十余乘过门,妾曰:“吾兄至矣。”出迎拜,使董相见,叙姻戚之礼。留饮至夜,妾始言前事以属客。是时,虏令:见宋官亡命,许自陈匿;不言而被首者,死。董业已泄漏,又疑两人欲图已,大悔惧,乃绐曰:“无之。”客忿然怒且笑曰:“以女弟托质数年,相与如骨肉,故昌禁欲致君南归,而见疑如此!倘中道有变,且累我!当取君告身与我以为信,不然,天明执告官矣!”董益惧,自分必死,探囊中文书悉与之。终夕涕泣,一听于客。
  客去,明日控一马来,曰:“行矣!”董请妾与俱。妾曰:“适有故,须少留。明年当相寻。吾手制一纳袍赠君,君谨取之,维吾兄马首所向。若返国,兄或举数十万钱相赠,当勿取。如不可却,则举袍示之。彼尝受我恩,今送君归,未足以报德,当复护我去。万一受其献,则彼责已塞,无复顾我矣!善守此袍,亡失也!”董愕然,怪其语不伦,且虑邻里知觉,辄挥涕上马,疾驰到海上。有大舟,临解维,客麾使登,揖而别。舟遽南行,略无资粮道路之费,茫不知所为。舟中奉侍甚谨,具食不相问讯。才达南岸,客已先在水滨,邀诣旗亭,相劳苦,出黄金二十两,曰:“以是为太夫人寿。”董忆妾语,力辞之。客不可,曰:“赤手还国,欲与妻子饿死耶?”强留金而出。董追挽之,示以袍。客曰:“吾智果出被下。吾事殊未了,明年挈君丽人来!”径去,不返顾。
  董至家,母妻二子俱无恙。取袍示家人,缝绽处黄色隐然,拆视之,满中皆箔金也。逾年,客果以妾至,偕老焉。

  解洵娶妇

  解潜与其弟洵,素相友爱。建炎、靖康之际,潜积军功,帅湖南。洵独陷北境。其妻归母家,又为溃兵所惊。数年后,为间关得归。见潜,相持悲恸,潜置酒劳苦,而语之曰:“吾弟虽不幸流落。而兄幸蒙国恩,握兵权。每与虏及群盗战,奏功于朝,必为弟审名籍中,已至正使,诰命皆在此。”即畀之。洵再拜谢过望,因言:“顷自汴都过河朔,孤单羁困,或见怜,为娶妇,奁装丰厚,不暇深详其出处。正无以为活,殊用自慰。偶以重阳日把盏,起故妻之思,不觉堕泪。妇恻然曰:“君岂非欲本朝乎?兹事易办也。经旬日来告曰:“川陆之计已具,惟命是从。我亦俱行。倘君夫人固存,自当家嫁而分囊橐之半;万一捐馆,当为偕老。』遂登途,水宿山行,防闲营护,皆此妇力也。今在舟中,未敢辄参谒。”潘嗟异,途命车招迎。见其眉宇秀茹,言词明慧,益加敬重。
  时荆楚为盗区,潜屯枝山县。以天气向暑,别创一庐,令洵居止,且赠以四妾。询意妇不相容,欲辞之。妇曰:“正需也。得之,诚大幸,当儿女抚之,何辞然!”洵武夫壮年,稍移爱,妇怏怏见辞色。一日,因酒间责洵曰:“汝不记昔年乞食赵魏时事乎?非我力,已为饿莩矣。一旦得志,便尔忘恩,独不内愧于心耶?”询方被酒,忽发怒,连奋拳殴其胸。妇嘻不动。又唾骂之,至诋为老死魅。妇翻然起,灯烛陡暗,冷风袭人有声。四妾怖而仆。少焉,灯复明,洵已横尸地上,丧其首。妇人并囊橐皆不见。从卒走报潜,使壮勇三千人出追捕,亡所获。

  郭伦观灯

  京师人郭伦,元夕携家观灯。归差晚,过委巷,值恶少年十軰行歌而前,联袂喧笑,睢盱窥伺,将遮侮之。伦度力不能胜,窘甚。忽有青衣角巾道人来,责众曰:“彼家眷夜归,若辈那得无礼!”众怒目:“我辈作戏,何预尔狂道事!”哄起攻之,妇女得乘间引去,伦独留。道从勃然曰:“果欲施狂暴耶?吾今治汝矣!”挥臂纵击,如搏婴儿,顷之,皆颠仆哀叫,相率而遁。
  道人徐徐行。伦追及,拜谢曰:“与先生素昧平生,忽获救获,脱妻子于危难,先生异人乎?念无以报德,敢问何所欲?”曰:“吾本无心,偶见不平事,义不容已。吾于世了亡所欲,岂望报哉!能一醉足矣!”伦喜邀至家,痛饮。辞去。曰:“先生何之?”曰:“吾乃剑侠,非世人也。”掷杯长揖,出门数步,耳中铿然有声,一剑跃出,叱之坠地,蹑之腾空而去。

分享至 : QQ空间
收藏

39 个回复

正序浏览
第三十八回 為施恩放走家丁


  話說馬俊等到天明看個明白不提。且說鎮上有一光棍,叫做工老虎,父子六人行兇措撥,在鎮上的人無不怕他。只到日色正明,這王老虎只因昨日不見了一只狗,所以今日起早到四處尋狗。走到莫家門首見洞內伏著一只黃犬,工老虎認得是自家的狗,便喚了幾聲不應,他伸手在內拖出卻是死的了。王老虎見狗死了。便罵道:“我把你莫家奶奶操死了,因何把爺爺的狗毒死了?”即便用手打門,又不開,遂轉身回家,叫兒子出來說道:“莫上天這野老,把我家黃狗毒死了。我去尋這狗。”
  因這五個兒子整天樹棍,各執兵器,一路罵到莫家門首。那些人勸的勸,攔的攔,這五個兒子如兇神一般,往里亂跑,見莫上天死于地下,便往外要走,被人攔住道:“那里走,你們打死莫上天還想往那里走?”王老虎是個停當光棍,便上前扯住了眾人,說道:“你們且到隔壁土地祠去,我有話說。你們講我只是不賴便了。”眾人說道:“料想里面還有死尸。”內中有人說道:“地下還打碎許多家伙,到得廚房中見莫老兒身帶眾傷,跌倒在地,那邊里面有一婦人亦帶傷而死。”地方人說道:“我們且將邊門帶上,我們到廟內有話說。”一眾人等俱擁著王家父子齊到廟內,王老虎對眾人說到:“雖是我父子快嘴,痿痿惱人,非我王老虎與人不和,只因我信直情精,好恨個不平,所以惱人,但今日之事,這莫家真不是我父子打的,其中恐有別故,望眾位想想看。”那地方說道:“今是你父子六人罵了幾次,勸你不肯罷,跑回家各人帶了兵器,打進莫家門去亂打他們。”父子抵當眾人道:“這個如何使得?”王老虎道:“包管與他們作主。”眾人依了王老虎之言,“我們這些人怎把莫家人打死?”正說之間,后面又來了多少鄉民人等,七嘴八舌,那里招架得來。轎子內中有一個家丁說道:“列位不要認錯了人,我等是都察院麻府家丁,并不曾打傷人。”王老虎道:“你們打死人,就拿都察院壓勢我們不成。”那些家丁正在喧鬧,只見大路上來了一個身長九尺,頭打花手巾,身穿元色箭衣,足下蹬皮鞋,腰帶寶劍,乃是馬浚囚在林內睡著,只因辛苦方才睡醒。只聽得這鬧之聲,不知何事,便走到跟前,叫道:“何事吵鬧?”人見馬俊異相兇暴,便說道:“我這里有個姓莫的,被這般人不知為何事,把他一家三個人都打死了。”馬俊道:“只恐不是打死了的,只怕是服毒藥死了的。”便走到轎邊問道:“你們是那里來的?”王老虎道:“才進他的門,就看見他死在地下。”眾人道:“無論先死后死,你卻是打到他家,就是你打死的了。把你父子先鎖來再作道理。”眾人要鎖王老虎的父子不提。
  且說那個鳳小姐,已被一個都察院的麻太爺買了去做妾。
  因見了老大人,細細的說道:“小女子是太常寺鳳竹之女,因被奸人所害,又遇拐子莫上天將我拐賣,我是有婆家的。”老夫人聽了此言,忙叫家丁:“快將此女送到莫家,身價銀子也不要還了,叫他送此女回家,與他父母團圓。”家丁領命,催轎子送到莫家去了。有一個家丁先到鎮市上,找問莫家住處。
  這些眾人與王老虎理論,見來了十二個家丁,又來了一乘轎子,王老虎低說道:“列位看這轎子,跟著了許多家丁來問莫家,其中必有緣故。求列位放我父子罷,把他們拿住,還有個財發,倘若不能,還是我打死莫家的。”眾家丁道:“我們是督察院麻太爺家丁,只因老爺買妾。有張三、李四拐了一個女子,賣與我老爺為妾。前日抬到府中見了夫人,就問他姓甚名誰,他說是太常寺正卿鳳竹之女。夫人聽了此言,叫我們雇轎抬來送還莫家。今日莫家一人俱無?”有個姓王的同地保人等攔阻,說道:“是我們大家打死了的。”馬俊聽這轎中乃是抬的風小姐,忙說道:“謝天謝地,今日才見了弟婦。”忙到轎邊問道:“轎內可是鳳棲霞弟婦么?”小姐聽得有人叫他名字,便道:“小女子正是,不知外面是誰?”馬俊道:“孫佩賢弟與郝大哥,俺都拜過的。”又低低說道:“我是馬俊,曾殺米公子,今日來取寶劍,幸喜遇著弟婦。”鳳小姐道:“求伯伯救我。”馬俊道:“等我打散眾人,領你回山。”馬俊與眾人說道:“莫家現有許多銀子,莫家是自己吃了毒藥死的,與他們無干,你等可拿他銀子買幾副棺材罷。余的銀子你們分用。”那個王老虎道:“你是那里來的?無名無姓的野人,好大臉面。”馬俊道:“問俺姓名,你且站穩腳步聽俺說來,俺是杭州錢塘縣人氏,姓馬名俊號子昌,另號玉蝴蝶,又叫做個電光目是也。曾在開封府燒監牢,殺了米公子、包成仁、孫知縣,攜了人頭反監劫獄,救了孫佩。今日又到開封府來,這段情由你可知道?”王老虎與眾人聽了馬俊之言,都嚇得往后退了幾步,連麻府家丁聽得此言也打寒噤。馬俊道:“抬轎的仍抬了走,與你五兩銀子。”又對家丁說道:“列位請回,鳳小姐是俺的弟婦,俺要請他上山,與他夫妻父母相會,日后自當重謝。”家丁道:“這鳳小姐倒也罷了,但那幫人不得放我們。”馬俊在腰間抽出寶劍:“誰敢上來阻攔著,我一劍分為兩段。”那幾個家丁上前去了,無人敢上來阻擋。眾人中有的說:“如今到處捕獲馬俊,我們何不擒馬俊到官去領賞銀子。”有人說道:“玉蝴蝶乃念『五道三除』之法,又會殺人,又會放火,拿得住他便行,拿不住他,他到夜里來放火燒我們如何是好?”眾人七嘴八舌主意不定。
  且說,鳳小姐在轎內,把被拐到揚州,遇到麻讓話了一遍,馬俊在后伏劍相隨,轎子同走不提。
  再言王老虎與眾人說道:“有事總在我們身上,大家齊上前追拿馬浚”鎮上人總向前行,一時遠遠又來了十數個捕人,亦是追拿馬俊的。馬俊見后面有些人趕來,他也不放在心上,就猶如草芥一般,只擁轎子向前走。且說鎮上有人進城傳說,卻被米府中知道,叫了十數名能干家丁,騎了快馬,各執兵器追趕。來了這些鄉民,見大路上來了十幾個大漢,說道:“快拿馬浚”你道個人是誰?
  米府家丁十名:
  第一名叫活土地劉交,二名叫生鐵頭王僧,三名叫蜈蚣須方盛,四名叫銅脊背周武,五名叫擒虎手伍泰,六名叫捉虎將孟先,七名叫不怕死吳能,八名叫扒山虎施威,九名叫入地蛟花龍,十名叫雙頭狼孔白。
  這十個人打馬如飛,直奔那一叢人趕將來。那王老虎喊道:“前頭跟轎的是馬俊,列位將軍可快上前擒拿。”十人問道:“轎內是誰?”王老虎道:“什么鳳小姐,名叫鳳棲霞。”這十個大漢內中有個人說道:“這總是鳳棲霞身上起的禍,我們還不快快拿他。”這些飛馬往前一擁圍住馬俊,那劉交說道:“我們今奉鈞旨,各處緝獲,誰知此處相逢。”十人各執兵器,要拿馬俊,不知后來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七回 因貪財橫死奸黨


  話說雷太爺審明兩案人命,叫人開庫換出寶劍,仍回書房。
  初更時分,馬俊前來,太爺連說道:“壯士,果是信人。”馬俊道:“小弟怎敢失信。”兩下分賓而坐,馬俊道:“太爺可曾拿著武志?”太爺道:“深感俠士指教,方能審出真情,已把武志問成死罪。”馬俊道:“寶劍可曾換出?”太爺道:“俠士仗義之人,豈有失還之理。”便在青架上將劍雙手遞與馬俊,馬俊接來制出一看,毫無差錯,就拉在腰間。有了此劍,就要告別而回,另日再謝。太爺道:“俠士少坐,還有小酌相酬。”馬俊恐有擒拿之意,便起道:“已承賜劍,感之不盡,豈有貪杯之理。只還有一件,小人討個情面,那牢內羅輝庵實是無辜,求太爺釋放了,俺馬俊日后自當重報。”言畢上屋去了。太爺想了半會,他要放了羅輝庵,我這且自有道理。再說莫上天父子,因在揚州同張三、李四、媽兒接鳳小姐來至半路,便將鳳姐姐賣與個卿宦人家去了。張、李、莫三人同商議道:“我們雖是將風小姐拐賣,價銀不多,有媽兒一份,越發少了,不若將媽兒丟下河去,傷了性命,不但銀子少分一份,還得他銀錢衣服。”所以半途將媽兒淹死。媽兒帶來的衣服對象,賣小姐的銀子,被莫上天用了些,那張三、李四都要到他家來住,住下分了銀、衣服。莫上天同張三在房內,李四在天井里閑走想主意,張三開口說道:“今日事已完全,前日曾許下的愿該還,今日我們買牲醴還愿,再講吃酒分贓。”各人回去。李四道:“這個甚是。”莫上天就扯張三到僻靜處呼哧哧說道:“我與你為這件事情,費了多少的心機,方能到得手,那李四作過大官,今日要份,我想這些銀子若分三份,你我就少了,你買牲醴回來,叫李四先拜神圣,待我取塊石頭把他打死,豈不是你我兩個人均分了,也做得著本錢?”張三道:“好計策。”李四又想道:這兩個狗頭,不知是講什么話。我身在異鄉,又無人知道。待張三上街我暗自買砒霜放在鍋內,連那莫老兒一齊毒死,我只推腹內疼不吃,等他毒死,我得了銀子、衣服連夜走去,豈不是妙?主意已定,張三叫莫上天拿出銀子來,叫李四一同上街,到了熱鬧處,正走之間,李四忽然叫“哎喲,肚子好疼,你二人先去買罷,我要去出恭。”張三道:“你可就回來。”李四滾了下來,莫上天同張三買了牲醴回。
  且說李四一人腰內取出三四錢的一塊銀子來,走到藥店門首,趁臺上沒有大人,只有十三四歲小孩子,李四就把銀子遞與孩子道:“我家里有些老鼠兒惡得狠,把我衣服都咬碎了,今到寶店買些砒霜去毒老鼠。”孩子見了一塊銀子,管他什么好歹,到后面包了一包砒霜,遞與李四。李四拿到家中,張三埋怨道:“你去出恭,就不來了,此時三牲都好了,你才來家。”
  李四道:“肚疼得緊,所以來遲。”莫上天在堂屋內收拾,李四假意走到廚房,只見鍋內骨碌碌的燒著,莫上天的新婦在灶下燒火,李四就將鍋蓋開來看看:“敬神之物不可過爛。”那新婦怕羞只是低頭不語,李四就開鍋來,將砒霜倒下去,將鍋依然蓋好,說:“婆婆不用奔火。”言罷到前面去料理打點,不一時捧上三牲,張三假意道:“莫兄先拜。”莫老道:“年兄先拜。”
  張三道:“如此說,李四兄先拜。”李四果然先拜,跪下暗暗說告:“前因拐了鳳小姐,害宮媽,今日還愿,今又許下新愿,和藥在內,但愿毒死他們,另日備三牲還愿。”言畢,低頭便拜。張三向莫老頭兒把嘴一歪,莫上天便捧起大石頭,認定李四腦門盡力一下,打得李四遍地花紅,真個不得活了。張三道:“做得好,真真爽快受用。”二人也跪下磕頭燒紙,便將尸首收拾,叫老婆把牲醴搬到廚下,放在鍋內一滾。張三、莫上天父子三人,把李四尸首抬到后面,挖下一個坑,莫上天想道:李四已死,還有張三要分這個銀子,想他也是異鄉人,若不狠心腸,把張三打死埋在一處,我領父親一塊回去,豈不妙哉,這些銀子總是我的了。想定主意,張三正在低下頭挖坑,那莫上天認準張三頭狠打一下,張三倒在坑內幾滾,嗚呼哀哉。那老兒在旁,也來瞭望,便往屋里跑,那莫上天也不叫他回來,就把李四尸首拋下坑去,拿鋤頭慢慢的將土掩上。
  且說莫老兒跑到廚房,把莫上天的話告訴媳婦,這些銀子俱是我們的了。婦人道:“好膽氣,小財俱是我們的了。”那莫老兒開得鍋內的肉,急忙去到前面拿了一把掃帚,把地下血跡洗洗干凈,復奔廚下道:“娘子我年紀大了,做一小會,心中有些餓了,且倒碗飯我吃。”那婦人拿了一個碗盛了一碗飯,送上老兒,這莫老兒聞見肉暈,自己掀開鍋蓋,拿了一個木瓢盛了一瓢湯泡飯,拿塊肉來動手撕撕,放些味精,好似餓鬼得食吃了一大碗,口中覺麻,麻到舌便糊。“娘子你把胡椒放多了些。”婦人道:“不曾放胡椒。”老兒道:“姜汁多子,怎正麻口。”說道:“方才吃完覺得肚內有些疼。”媳婦道:“想是飯冷湯熱,吃下去有些不受用。”那莫老放下碗來,摸著肚子走到自己房內,響了聲跌倒在地,滾了一滾,就七孔流血,魂靈已同張李二人去了。那媳婦見公公才吃了一點葷腥,沒福受用,吃了下去肚里就疼,真乃窮鬼得命,才吃得碗湯,就到房中出恭去了,可笑,可笑。就自己掀開蓋拈起些好的,足足一塊肉又放了些湯水,又盛了一碗酒,捧出自己房里飲酒吃肉,好不受用。一時自己舌頭也有些硬,也有些麻木了,勉強又吃了些,就上馬桶,坐在馬桶蓋上,扯下小衣坐在上面,心中也便疼痛起來,后倒在地下一同去見公公了。那莫上天足足弄到日西,方才完了。走到廚房一人不見,尋父親妻子,又不料李四張三魂靈攔住,不肯放他進去,單將肉味之香澆他鼻內。莫上天正是肚里空了,力又用盡,聞得肉香咽口水,想到他二人吃了酒飯去睡了么?不成,待我也吃些快活快活,便坐在鍋邊,拿出酒,拿肉鴨子,就在鍋邊狼吞虎食吃了一頓,自己吃的快活。
  婦鬼道:“好麻嘴。”罵道:“死人千里,弄的胡椒放多了,只是麻嘴。”又吃了些肉。原來這砒霜在鍋內滾了十幾滾,藥性慢了,故此吃下去不能暴死了。媳婦、公公吃得早些,莫上天吃得多,便大叫道:“肚內好疼。”把肉碗擲在地下,半空亂跳跌于地下,滾了幾滾,便爬起來說:“罷了,罷了。”站起身來開大門跳出,只是朝下一跳,伏于地下,兩手分開,也是七孔流血。這五個鬼同到陰司判斷不提。
  且說馬俊得了寶劍飛奔臨軒鎮來,方才午牌時候,在酒市內吃了一頓酒飯。又到林內睡去,只到更深方出,來到莫家問信,敲門敲了數十下,無人答應,他便從屋上進去,望見神前一對燭亮得緊,猛然見前面房內正中倒了一個人,七孔流血。
  馬俊吃一驚,便回身抽出丁寶劍,叫了兩聲,又無人答應,走進來又見莫老兒亦死于地下,到房內又見一婦人坐在馬桶上,也是服毒而死,走到廚房見牲醴在鍋內,許多魚肉,便把寶劍放在鍋內,那寶劍見毒,頓時火起騰騰。馬俊想道:“他們三口如何俱服毒而死?又有牲醴必是敬神,其中定有蹊蹺,待我自回林內,明日再來看是何故。今日馬俊回林,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六回 兩案人命審真情


  話說馬俊大著膽走到門口,用手把門一推,說道:“居家殺人事,必須問俺玉蝴蝶馬俊便知。”太爺聽得“馬勘二字,嚇得魂不附體,回頭一看果然是馬俊,他進房拿張椅子,攔門坐下,太爺指著道:“馬俊,你可是行刺本府么?”馬俊搖手道:“非也。”帶笑說道:“請坐,俺馬俊有機密事稟。”太爺問道:“你有甚事情來稟本府呢?”馬俊便把武志冒名李舉,帶劍強奸居二姑,又將二人祝壽,金家夫妻二人之事,說了一遍,太爺對馬俊道:“俠士如何得知?”馬俊道:“那武志殺人的那口劍原是俺的,因上年殺了米公子,等俺自來投案,不好帶在身邊,所以寄在他家,今日到此與武志討劍,他無劍還我,我就要殺他。因他害怕才將此事說明,求我饒他。俺想彼時殺了他,又恐太爺這里無對證,案件難明,特來奉稟太爺,速拿武志正法,開釋李舉,把這口寶劍還我,馬俊決不知耍”太爺道:“俊士善意,本當此刻交還,怎奈夜深開庫不便,間日奉還俠士,俠士還在明日此刻此處來取,本府備酒相謝,若是本府有害俠士之心,本府不得回鄉死于非命。”馬俊笑道:“太爺擒我馬俊,我倒也不怕,領太爺的命,就到明日來取便了。”
  言罷出房一縱去了。太爺想道:好有膽氣的賊子么,他來意與本府討劍,此人真是個俠士,真好膽量,我若不做個人情,將劍還他,枉我一片丹心。再言馬俊順路偷些饅頭吃了,依然到孫府了。
  太爺到次日天明,坐上早堂,衙役參見已畢,跟差皂快人等拈了一根簽子,撿寫“即拿武志,立等回話,火速火速”,仍差皂快人等去了。太爺又叫提居奉玉在案人命聽審,又聽得外面一個老兒,挽了兩個小孩兒拉著少年婦人,大叫道:“青天太爺,人命關天。”太爺道:“帶他上來。”老兒哭道:“小的住居在城外,姓趙名正,止生一子名趙大。自從娶了這不賢的媳婦,把老漢趕出來,不肯養老漢。這也罷了,這個淫婦結上奸夫,把我的兒子殺了,尸首都不知去向,求太老爺作主。”
  太爺道:“把狀子接上來。”衙役們接了老兒的狀子進上,太爺展開了一看上面寫道:具稟人趙正年六十三歲,住北門外,呈為毒婦奸夫殺死親夫事。竊身止生一子名喚趙大,挑灰營生。因五年前娶何氏為媳,兒身在外,何氏不良,百般惡毒,將趙大于本月二十三日被何氏結上奸夫殺死,趙大尸首無存,做此無法無天之事,伏乞。太老爺賞追尸抵命,正法以正人倫,焚頂上呈。
  雷太爺看畢大怒道:“你這老奴才,告這樣謊狀,總是代書不知道理,必以奸夫是誰?尸首現在何處?干證某人?這寫得不明不白的狀子,不是念你年老,打你幾個板子。衙役趕下去。”那趙正跪下稟道:“何氏的奸夫都是狠毒的,求太爺拶起她來,便知奸夫名姓。”太爺道:“你這老奴才越發胡說,本府且問你,你同龜子曾拿個奸夫么?”趙正道:“實在不曾拿過。”
  太爺叫左右掌嘴,正欲動手,只見皂役稟道:“武志帶到。”太爺道:“帶上來。”又叫趙正:“你且站過一邊,等審過這案,再來責罰你這老奴才。”太爺道:“把居二姑帶上來。”居二姑跪下,太爺笑問道:“那李舉果然強奸你的?”二姑想道:今日問得蹊蹺,難道曉得李舉是假的不成,回道:“真正是的。”
  太爺笑道:“你且下去,本府還你個真的。”二姑只得下去,太爺道:“帶上武志來。”眾衙役喝堂,武志心驚膽戰走到丹墀跪下,太爺看了幾眼,與李舉不同,卻是鬼頭鬼腦,一臉兇氣,必是此人,馬俊是言不謬。便問道:“武志你可知罪么?”武志道:“小的開張下處,從不犯法,小的不知罪。”太爺道:“本府只問你,怎么樣充李舉的名字,強奸居二姑,又殺了金輝夫婦,你從實供來,免受刑法。”武志聽于此言,猶如天倒的一般,便呆了半晌,回道:“不曾,不曾。”太爺道:“不夾那里肯招,左右取夾棍,夾起武志來。”兩邊執刑衙役,把武志摜在地下,脫去白襪套,上夾棍收了一繩,武志喊了一聲,死過去,半刻蘇醒亂喊,說道:“是,是,居姑娘看上李舉笑的,小人當晚帶劍強奸,也是有的。”太爺道:“你為何殺那金家夫婦?”武志道:“小人那日又過去,聽見房內有人行奸,小人認是他又結上新奸夫,小人故此殺了。”太爺道:“在那里?”
  武志說:“因即即與小人同黨同謀,頭在他家。”太爺又差皂役急拿即即當堂回話,差人去了。吩咐松了刑具,書了口供,又叫居二姑上來,李舉也上來,太爺對李舉道:“果然與你無干。”
  又對居二姑道:“你這小小年紀,為甚強口,你且看看那個李舉。”居二姑看了武志一眼,想到此人是真的,果然冤枉了李舉。“只因他冒名強奸,小女子該死叮”太爺道:“且等即即拿來,有個人頭,本府自有話說。”只見差人把個即即拿到,丹墀跪下,太爺問道:“你叫即即?”道:“小的叫即即,并無罪過,太爺喚小的有何吩咐?”太爺道:“那武志殺了金輝夫婦,移害你的,你如今將兩個人頭埋在那里?本府差人挖來,與你無關,并無連累你。”即即道:“實在小的無干,那日早上起來開門見鍋堂內兩個人頭,是小的埋了,待小的一人挖來獻上太老爺。”太爺道:“你一人去不得,恐有人訛詐。”即著皂頭協令捕快四名,同即即去挖人頭。那即即想趙大之事,不肯同人前去,只捕快人等,那得能推他一人獨自去挖,暫且不題。
  雷公見審出真情,心中暢快。叫把何氏與趙正帶上來,先問何氏:“你公公告你殺了親夫,可是真的?”何氏哭道:“小婦人從不與男人交言,小婦人之夫自二十二日不回家,小婦人帶著孩兒在家粟米全無,今早來問公公,說丈夫兩日不曾回家,可在公公這里,公公就把小婦人抬到太爺這里來,說小婦人結交奸夫謀死丈夫,只求太老爺作主。”太爺道:“你丈夫平日可到別處去過宿么?”何氏道:“不曾。”太爺道:“你家遠近可有親眷么?”何氏回答:“沒有。”太爺正在不決之時,叫衙役且押下去,又見皂隸鎖了即即,跪在丹墀,差人稟道:“小的同即即挖取人頭,只見坑內有一人尸,天艮骨都打破,不知如何?小的不敢隱瞞,稟明太爺作主。”那捕皂將金家夫婦首級看驗,太爺叫金若兒認明領回入棺,太爺道:“叫即即上來。”
  問道:“這坑中尸首從何而來?”即即回道:“小的不知。”太爺又問差人道:“那尸首可有什么同埋?”差人道:“并無寸板,只有個鋤頭,上面無跡,還有扁擔糞箕共兩種。”太爺聽得明白,便問:“即即你把真情說出,免得本府動刑。”即即道:“小的實在不知。”太爺道:“挖是你挖的,埋是你埋的,豈有不知之理?”叫左右把即即夾起來,下面即將即即夾起,即即受刑不住,只得說道:“扒灰的趙大與我挑人頭,要我的銀子,小的一時意見,一鋤打死了是實。”太爺道:“趙大乃是趙正之子。”
  且叫武志李舉立在一旁,又叫趙正與媳同到郊外,隨太爺去檢驗死尸,以便認識。太爺上轎一直來到郊外冢地,先是何氏認丈夫面目,趙正認了兒子,二人一見大哭,太爺叫即即買棺木,又用封條封了,太爺回衙。趙正換了人命狀子,領媳婦回去。
  即即書供,同武志下監,居奉玉、李員外同親友寫了領字,當堂保領兒子女兒回去。太爺又道:“有了兇手,是武志冒名強奸此女,是本府開恩,但這女子人人知道,誰肯娶他。本府知道你的兒子已聘朱門之女,未娶,本府作媒,將二姑與他作妾,也是托名之故,不知你意下如何?”李員外道:“太爺作主,小的怎敢違了。”太爺又問李舉、居奉玉同二姑,都點頭依允,太爺道:“你們回去擇日過門,不可遲緩。”太爺退了堂,深畏馬俊之德,若不是他說明,這兩案人命真是無頭之案。本府今已審明此案,豈有不還他劍之理。便叫眾丁去取了一口劍,暗暗的開了庫門,換出馬俊的寶劍,晚間好交還馬浚一面做審文詳文通詳上司。太爺是日晚上,在書房等候馬俊,交還原劍,不知怎樣見法,且聽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五回 三進開封索寶劍


  話說那衣物之內掉一物,包剛取起看,是一副金鉤。孫佩說:“與我看來。”包剛遞與孫佩,孫佩看時,不覺淚下。眾人間賢弟因何下淚?孫佩回道:“此是鳳姐姐之物,見了豈不傷心。”鳳公夫人啼哭不止。眾人勸了一番,一日探子報到,不日有官兵來。郝鸞道:“縱有官兵也不怕他。”見山樹交加,原有空地不過十畝,吩咐眾嘍兵伐樹,平出空地,好操演。眾兵砍了半日,才伐一根,心中焦躁,取出劍來認樹砍去,連砍幾根,盡皆倒地,眾人無不稱“寶劍”。周龍道:“借與我看。”
  郝鸞便與周龍,周龍看了,又借包剛的劍一看,也還他。眾人說不識此劍何名?郝鸞將司馬傲之言,說了一遍,我這劍名“龍泉”,包兄劍名“攢鹿”,回頭向馬俊說:“賢弟那劍名『誅虎』,如何不佩在腰間?”馬俊向他說:“只因在開封殺了宋公子、孫知縣、鮑成仁,自己投首不便佩劍,寄在武志飯店,尚未取來。”郝鸞聽了此言把臉一沉說:“好不小心。”馬俊心頭火起,不敢回言,便上山取了行李,不辭眾人,悄悄下山去了。郝鸞至天晚方回,孫佩道:“仁兄說話太重了。”命人請他出來,嘍啰說:“馬爺下山去了多時。”郝鸞大驚:“馬賢弟好生性急,我一時沖撞他,他竟到開封府去走走。”眾人道:“仁兄有禮,小弟愿往,只留焦陳守寨。”
  馬俊日行夜宿,那一天到一個市。此時有一更天氣,只見一個院落,今晚就在此歇。便走進來,屋內還有燈光,馬俊放下行李。問:“有人么?”只見里面走出一個人來,馬俊說:“過客宿店,暫借一宵,明日重謝。”老者看了馬俊幾眼道:“非我薄情,怎奈官府告示,知曉各家,凡有面生之人,不許容留,倘有不測,罪罰不耍請爺可往別處宿罷。”馬俊道:“好沒分曉,俺又不是賊盜,說面生可疑,俺偏要在你家宿。”
  老者見他人發怒,連忙說道:“爺也不是那樣人,只是舍下無牀鋪款待,恐其得罪。”馬俊道:“說那里話來,隨便晚飯足矣。”
  老者沒奈何,只得到后邊對一個少年媳婦說了,捧出一缽大米飯來,兩樣小菜,放在桌上。馬俊吃了飯,后面又送出些小菜,拿了一壺酒擺在桌上,對馬俊道:“荒村地面,無物可敬,望其寬耍”馬俊道,“我心甚不過意,又費老翁之心。”老者道:“真非待客之禮。”當時二人坐下飲酒,老者道:“請問客長尊姓大名,作何貴干?往那方去的?”馬俊道:“俺姓馬,要到開封取一件東西,不知老翁尊姓?”那老者道:“老漢姓莫,祖居此間。”馬俊道:“原來是莫老丈,此地離開封還有多少路?”老者道:“有五十里。”馬俊道:“俺明日要趕路,酒不吃了,但明日取了東西回來,還要拜謝。”莫老收拾了對象,往前面去了。馬俊就在長桌放開行李,又將雙刀枕在頭下,竟自睡了。想道;明日怎生向武家取刀之法,作何話說,又想在山下被郝鸞大哥說那樣言語,思來想去,仔細聽,方有三更時分。忽聽得外邊有人輕輕敲門,原來莫老兒未曾睡著,聽得外邊敲門,后面走出來開了門,又唧唧的說道:“里面有人借宿。”
  門外人道:“曉得今日有事,也不該留他宿。”悄悄的拿了東西往后面去了。馬俊吃了一驚,道:“原來這老者認得我,莫不是叫人來拿我。”便起身將行李卷好,把雙刀拿在手內,他若來我自有對敵之法。不一時,那人依然去了。馬俊又想道:“此人不是害我,必是偷盜來的,寄在此處便知好歹。”一夜未曾合眼,直到五更天明起身,整整衣服,拿了行李,帶了雙刀,叫道:“莫老丈俺去了,明日再來謝你。”說畢竟自去了。莫老出來相送,關了門,又去睡了。
  再言馬俊走出荒村鎮,路上弄些饅頭吃了,換了衣服才行道,五時方才進城。自己悄悄走到孫佩門首,巷內有鬼作笑。
  人走得稀少。馬俊要到武家去取劍,恐有口角不便就去,故此先去孫佩家坐坐。想著,將身一縱進來,只見廳上擺著十數具棺材,院內草長多深,他往前面走了一回,嘆道:“這樣一個人家,被奸人害壞了,不知孫兄弟幾時方能復興家業。”放了行李,就在這睡了。日已沉西,起身來將行李卷好,就待取了劍再來睡罷。縱了出來,尋了一個飯店,吃了一飽,就向武志家走來。此時,約有一更時,縱上屋到里落下,里面來找到他向日歇宿的所在,只見武志坐在門坎邊,在那里拍手打掌的笑什么東西,馬俊用手扒在武志的后領摜在地下,又舉起來叫道:“武志你可認得我么?”武志見有人抓著他,吃了一驚,睜眼一看,見是馬俊,越發嚇慌了,道:“小人認得馬浚”馬俊道:“俺吩咐過你的,叫你莫動這間房,怎么就忘了。俺的寶劍在那里?快快取來。”武志道:“寶劍在呢。”馬俊見他說在,就放武志起來,到房坐下,馬俊道:“俺當初做了事,煩累你家,叫你這間房子鎖著就是一年,俺來取劍自然認你的房錢,因什么竟自開了?”武志道:“不瞞馬爺說,自你去后,我父親染病身亡,又因此巷內作怪,人都不來下宿,家計貧了,所以開了房門,借了爺行李典當了。”馬俊道:“衣服是小事,俺的寶劍快快拿來,重重賞你。”武志道:“寶劍在。”馬俊道:“既在,快快拿來。”武志道:“劍在呢在呢。”連說了兩三聲,又說了七八個“在呢”,馬俊要劍如火,怒道:“你這狗頭胡言亂語,既在快些拿來就是,敢是你失落了么?”就把武志摜在地下,舉起刀來,問道:“劍在與不在,快快說出,免你一死,若還不說出,我砍你為肉泥。”武志一時要命,況也是天理難容,該當事發,只得直說道:“不瞞馬爺說,劍在開封府庫內。”馬俊道:“因何劍在開封府庫內?”武志就把前后事情,細說了一遍。“被居老兒稟官,將劍作了兇器呈出,太爺驗明貯庫,這都是真話,饒了小人罷。”馬俊道:“你這狗頭做的好事,你如今殺了他,害別人,把寶劍又貯在庫內,如何拿得出來。”
  心內想一想道:俺馬俊乃是英雄漢子之人,必須把“性命”二字丟開,若不大起膽進府見太爺,把武志這件事情訴說一番,要救出李舉,也免得太爺審這無頭的官司,只教他把劍還我便了。主意已定收了刀道:“既然你失了寶劍,何不早說,我也不與你要了。”話說未了,縱上屋去了。武志見馬俊去后,呆子半會方才開口說:“嚇死我也,幾乎死在刀下,我真是兇星過度,不免回頭吃齋罷,免了這種驚嚇。”
  且說,馬俊穿房過屋,來到府衙內四處聽聽,找尋太爺的房屋,尋到東邊,看見有燈,有一個在內嘆氣,說道:“這件事,叫本府怎樣斷法?”馬俊聽見大喜,原來太爺就在此處,我若不見太爺,就不是個大丈夫。不知馬俊怎樣見法,且聽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四回 誤中誤認假為真


  話說雷太爺差皂快去拿居二姑,去不多時,已拿到堂,跪下稟道:“居奉玉次女到。”太爺叫他上來,只聽一聲“吆喝”,居二姑嚇得魂不附體。太爺問:“你可是居奉玉親生女?”二姑道:“正是。”太爺道:“抬起頭來。”二姑滿面通紅,太爺一看:“你且起來走幾步與本府看。”二姑無奈,只得起來低頭走了幾步,又來跪下。雷太爺把二姑面容行動一看,笑道:“你的小名叫居二姑么?”二姑道:“正是。”雷公低低說道:“喚你非為別事,只為殺人兇手,你可從實招來。”驚堂一拍,喝道:“免受刑法。”二姑嚇得魂飛魄散說:“小女子身居閨中,怎知殺人兇手?求青天太老爺開恩!”雷太爺說:“非是本府冤枉你,近日與誰有奸?從實招來。”叫左右廣告牌子伺候,二姑一聽啞口無言,哭道:“爺爺冤枉,難招。”太爺說:“我看你小小年紀,兩邊與我夾起來。”左右答應一聲,就將二姑夾起,二姑死去復生,那居老心甚疚痛,求太爺饒他。太爺怒道:“與我打下去。”又問二姑招不招,那時二姑痛得十指連心,叫道:“小女子愿招。”說:“自從前月,小女子在門口閑看,見一騎馬少年郎君在馬上一絆,小女見了失聲一笑,不想那日三更時分,騎馬人從窗外跳進,手提利劍道:『小女子日間一笑是約我來。』小女子叫喊,那人把劍在平要殺,我小女子敵不過他,被他奸了。”太爺說:“叫甚名字?”二姑道:“他說是南門外李員外之子,名花馬李舉。”太爺說:“他來過幾次?”二姑道:“五次了。”雷太爺一想,心中頓然明白,必定李舉昨日又來奸他,見他大女夫妻少年,飲酒睡在一處,故當他另有奸夫,行兇殺了,將頭割去移害別人。且將李舉拿來自有分曉。原差火速去到南門外。太爺又問道:“李舉甚時候來?”二姑道:“俱是夜間來的。”又問:“甚么時去?”二姑說:“五更便去。”
  太爺又叫居奉玉問道:“你既為兇吏,竟不知女大隨人。”居奉玉說,“小的自家疏于防范。”
  且說皂隸來到李家門首說道:“你們在外,我自進去。”到了大廳問:“李員外可在家么?”家人說:“在,請少坐。”不一時員外出來,差人說明緣故,太爺在堂等。員外送了幾兩銀子,差人說:“就是千兩黃金不敢收。”遂扯了李舉走出門外。
  差人到了衙門上前去稟說,“李舉到。”雷公坐在上面望下一看,那李舉眉清目秀,不像殺人兇手,另有別情,問道:“可知罪么?”李舉說:“奉公守法,不知所犯何罪?”太爺道:“你每晚仗劍強奸幼女,昨日又妒殺他大女、女婿,現有兇器還不知罪?”李舉一聽此言,如半空中一個雷響,叫到:“冤枉,小人身隨父母閉戶攻書,何曾有強奸婦人之事,行兇之禮?此言從何說起?”雷太爺道:“你也不須強辯,我與你一個對證。”
  太爺道:“李舉也曾拿到,你去認明,不許冤害良人。”二姑走到李舉跟前,叫聲:“李舉害我好苦。”李舉抬頭大喝到:“你這失恥女子,好沒來由,我何曾認得你,有甚么冤枉?平空扳害。”那二姑把李舉細細一看,嚇得往后一退,暗想道:好奇怪,那李舉卻有須,身體胖大,聲音大不相同,何曾有這眉清目秀,便是死也甘心。我此時受刑不過,若是不是他,也要受刑了,追究我也顧不得喪心,非是我害你,我實無法了。
  便跪下道:“太老爺正是他。”一口咬定不放,那雷太爺坐在上面,看見二姑將他一看,就煞眉頭沉吟半晌,方才說是他,其中必有隱情。問道:“是他不是他?不可冒認。”那居二姑此時不能改口,便道:“你不要賴了。”李舉說:“我今世實在認不得你姓名。”太爺道:“他住北門后街,就是李舉,佯裝不知之過。”李舉說:“他住北門,小人住南門,怎能黑夜來往?”太爺又問道:“二姑果然是他?”二姑道:“是他。”二姑此時明知不是他,一口咬定。雷太爺見李舉說來毫無干涉,二姑不肯改口,吩咐下監,明日再訊,金、居二家傷心不表。
  再表鐵球山郝鸞等眾英雄,終日操兵演武,忽有嘍啰來報,有樁大買賣,正要稟大王,胡頭目不肯,小人們特報。大王焦灼,先把贓物取來,將胡頭目砍了。不一時打開贓物,忽見衣服內抖出對象,掉在地下,當的一響,不知甚么東西,且聽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三回 狠上狠殺人滅口


  話說開封府北門外有一人,姓趙名永正,生了一子,名趙大,娶媳賈氏,時常口角。趙永正乃忠厚之人,怕事分居,子趙大時常送炭米供養。趙大因進城挑灰糞,挑了籮到城門口,等開城門,進了城。那趙大挑起了餅鍋,那一日竟扒不動,驚了即即,罵將起來:“你打破了鍋,還賠不起。”趙大說:“往日這灰好打,今日有甚么塞了。”那即即聽見,便起來開門打他,趙大扒子用力一下,不知甚么東西往外一滾,趙大一看嚇得亂叫:“不好了!殺了兩個人頭!”即即來看也嚇一跳,再低頭看頭發結了一處,灰迷了看不出男女。趙大是鄉里人,嚇得呆了,即即是個光棍,便心生一計,將人頭放在鍋堂內,即將趙大扯進店來,說:“趙大哥,我兄弟與你相交不薄,況這兩個人頭,不知何人拿來移害我的,如今只要趙大哥包涵,我自重重謝你。”趙大此時嚇得無主,說:“屢承厚情,但人命關天,叫我如何處治?”即即說道:“趙大哥,你如今不過要我們多謝幾兩銀子如何?你與我把這個人頭帶去埋了。”趙大聽說歡喜:“你每日再請我吃幾個餅罷。”即即依了。趙大說:“只是兩個人頭,怎得出城去?”即即道:“這個不難,將頭解開,一頭放在籮內,一頭用灰蓋好,你挑出城挖坑埋了,回來還請你吃酒。”趙大說:“此計甚妙,但我一人還好,須同我去借把鋤頭好挖坑。”即即道:“好。”取出二兩銀子付與趙大,趙大馱了擔在身上。趙大擔了二人頭一同出城,到了義冢地下,說:“埋在那里好?”只見旁邊有一個現坑,趙大省得挖就埋在這里。即即道:“淺了不要被人看見,還要挖兩下。”于是,即即挖了兩下,趙大扒土,那即即猛然想道:我即即兄弟兩個,在開封府從無人敢欺,這如今現有個刀把在趙大手里,每日要吃我十個餅,倘有半言半語,終為后患,我如今不免除他。主意已定,看趙大低頭扒土,便提鋤來照頭一下,倒在坑中,兩腳下一叉,死于非命。即即此時跳下坑,把他身上二兩銀子摸出,將家伙一齊放在坑內,兩個人頭一個尸首,都用土蓋好了,獨自一人回進城來不提。
  且說居老兒清早起來開了門,又到后邊天井來,見地下有幾點血,便驚叫,想是昨夜不曾照得門,只躲進賊來,又見梯子下一把劍,居老忙叫二姑起來,見房內不答,連叫幾聲,只聽得廚房答應出來,居老著急:“你何不在房里睡,卻在廚下?”
  二姑說我姐夫在內,走到房前叫了大姑,不見做聲,居老兒撿起劍來拔出一看,血淋淋的。推門進房來到牀前,嚇了半晌,才喊道:“不好了,殺了人了!”驚得二姑與老婦人忙來房前,好不駭怕,大家哭個不止,二姑想道:怎的好好他二人,睡在我房中就被人殺了,連頭也不見,好不蹊蹺。又想道:昨日李客來看姐姐姐夫睡在一處,他想我與別人睡了,所以殺了,不料此人這般兇惡。起初時來嚇我,就是這劍,這必是他無疑。
  只怕要連累我。想到此間,越發傷心。
  且表那居老慌忙寫了賊殺人命狀子,又知會了保甲與四鄰,又著人到金家送信,那詳符揚新官未到,還是雷太爺代理。
  正坐早堂,見有盜殺人命,吃了一驚。前日馬俊殺了米斌儀,尚未結案,今日又是黑夜殺人,首級又不見,真無頭事情,又見金家告居家謀殺子媳人命狀子,太爺只得偕忤,打道來至居家。將作驗明,二人睡在一處,身上并無傷痕,實系殺傷無頭。
  居老將那劍呈上,稟恩主太老爺:“不知何人殺死小的女婿女兒,將頭偷去,卻把這兇器丟下,求太爺作主。”那金老兒跪下稟道:“太老爺,不可聽他一面之詞,這居奉玉久已嫌小的兒子丑陋,故此殺絕了我的后代,求太老爺取究抵命。”太爺道:“不必多言。”便起身來看驗,又內外細看了一會,前后門又不曾開,這個城內殺死兩個人頭又不見,這是難明之事,只得叫衙役,帶居金二人,與四鄰保甲人等,回衙聽審,將尸首買板木葬了。這位太爺是個清正官府,吃了早膳,即便升堂,書役兩旁伺候,人犯跪在儀門,太爺點名,先叫金進章來問道:“你家兒子,討這居氏,還是他親生的女兒,還是螟蛉的?幾歲上娶到你家來的?”金進道:“小的年六十五歲,這個媳婦,是居家生的,周歲結親,十六歲娶來的,已經有五年了。”太爺道:“可曾生下男女?”金老兒說:“生了幾胎,都是不存,昨日因是居奉玉生送了禮帖,打發去居家拜壽,不知因何把兒子殺了,絕我后代,求太爺作主,追出頭來正法。”太爺道:“你且下去,叫居奉玉上來。”問到:“你既作刑房掌案,豈不知人命事情,可從實說來。”居老兒道:“小的知道,這金輝自幼結親,多年相好,以及嫁娶過門,夫妻恩愛。昨日因小的生日,他來拜壽,與親友們吃醉了,不能回家,所以兩口兒睡了。
  今日早上看時,不知被那個強盜,連我女兒一齊殺死,頭都不見,求太爺伸理小人的冤枉。”太爺聽了,問道:“你已出嫁之女,因何留他二人一處全宿?”居老稟道:“太爺,小人年已六十,只生二女,并無子侄。大女出嫁金家,二女未許人家,將女婿當作親子。”雷太爺想他兩下的說話,全無更變。又問道:“二女多大了?”居老說:“十八歲了。”雷太爺說:“你前后門不開,單單到你二女房中殺了人,其中必有緣故。且將你自己次女拘來,本府便知。”命差去拿二姑當堂回話。差役飛奔到居家,將二姑拿到府前,未知雷太爺如何審問,且聽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二回 武大漢妒奸行兇


  話說武志起了邪心,想越墻強奸居二姑,忽又想道:不妙,他若依從便好,倘若不依,喊叫起來怎么處?忽然想道:有了,去年玉蝴蝶馬俊殺了人,那口寶劍,寄在我家,如今現在那里,不免帶了此劍爬過墻去,闖進他房,倘若喊叫把劍嚇他,不怕他不從。主意定了,便取馬俊劍帶在腰間,走到墻邊,搭在水缸架子,上了墻一看,見月色朦朦,四方寂然,往下一看,只見那邊有張短梯,武志從梯上爬下。原來居家是三進房子,第一進是廳,第二進是居老兒住的,三進西首廚房,東首居二姑臥房,后一院是媽兒婦女睡處。這武志平日熟識,那時站在天井內,已一更了,擊劍在手,輕輕的弄開窗兒爬進去,摸到牀前,低低叫聲:“二姑娘,我是南門外李員外之子,花馬李二官,只今情蒙一笑,小生不敢忘意,今夜來此一敘。”此時,居二姑尚未睡沉,猛聽見有人說話,是日間李郎,吃驚不小,忙睜眼坐起。忽見窗外月影光中,有一個人,正欲扯衣,出外喊叫,卻被武志撤起帳門,舉寶劍一耀,劍光射目,嚇得二姑不敢做聲。“日間你對我笑,非是我來尋你,你叫便為兩段,你今好好依從了,明日央媒說合,擇了吉期,娶你過門,做個簾下夫人,掌百萬家私。倘我高中,你是一個誥命夫人了。”
  二姑是個弱女,見他手內有劍便嚇軟了。又聽得說有百萬家私,便含羞說:“日間不過戲笑,且你是正人君子,豈有夤夜到此之理,必請媒說才是正理。”武志聽了此言,有些意思,便把劍放在一邊,脫衣說道:“小生為姐姐費了心機,方才到此,豈可空回?望姐姐允從,日后不敢負心。”口內說伸手舉起,伏上身去,那管好歹。二姑無可奈何,忍著疼痛,被武志破了身子。二姑見他馬上風流,即有俯就之意,只得隨他怎樣花色。
  武志也不說話,半推半就,盡力弄了一番。武志恐怕天明看出,即定起身穿衣說:“小生恐怕天明,有人知覺不便。”即提寶劍,依然從窗內跳出,依然尋原路回家去了。次早,居二姑不敢告父母。等了一天,不見李家有人來說親,心內猜疑,莫非是他父母不肯?到晚睡了,胡思亂想,想到了初更,武志依舊又跳過墻來,仍從窗內到牀前,揭起帳子,二姑已知是那人來了,便將面向里,說:“你昨說今日著人來說親,怎么不來?”武志道:“小生父親出門去了,我在家時,恐你憂心,故來回復。”
  此夜競放大膽了,直到更底。武志又過道尋舊路回家去了。自此以后,兩日來一次,三日一次。二姑只把他當成花馬李二官。
  將及半月有余,那武志借了親戚幾兩銀子,去貿易去了。
  隔有二十余日,那一日居老兒壽誕之期,親鄰同街衙門人等,齊來賀壽。長女大姑夫婿金輝也來賀壽演劇,一日至晚,劇畢,眾官散去。只有長女夫婦,路途遙遠,未曾歸家。不覺初更已響,大姑夫已在二姑房內和衣而臥,呼聲如雷。那居老客散,身體困倦,各自安寢。二姑收拾廚房動用對象,進己房,忽聽鼾聲,掌燈一觀,見是姐夫一人在牀睡著,已知醉了。尋人去叫他,老婦人道:“何妨。”大姑笑道:“老爺沒相公,今日這般鬧熱,收拾完了,同老婦人廂房內去安宿。”那大姑娘生性好淫,夜里不曾離夫。今晚帶酒騷興頓發,走到牀前,將男人推了一推說:“你少吃一杯也好,怎么就在妹妹牀上睡,倘若老爹知道,成何事體。”金輝被大姑搖醒,見大姑赤條條站在牀邊,即與夫上牀行事,不表。
  再說,武志出門回家,這一日毛氏在家心疼,武志自己收拾茶飯吃了,想起鄰居二姑,好幾日未曾去看他,又想我只冒李公子,終無了局,不如把劍帶去,告以真言,今日到手,何怕他不依?算計已定,帶劍越墻而來,到二姑房門見燈未息,忽聽房中有人說話,側耳一聽,一男一女,交合一會,方才安寢。武志在窗外聽了這事,分明是二姑亂搭別人,一時性起,想他二人如此親密,那有我在心,不如把小賤人殺了?起了兇念,大步進房,只見二人一頭睡著,武志掣劍在手,割下兩個頭來,提起來看,不甚明白,說:“才泄我胸中之氣。”不如走了,想前日七麻子兄弟二人,為賭錢打我一頓,不如將這頭送與他,叫他吃無頭命官司。主意已定,將兩個人頭結在一起,用衣服包了,摸出墻門,爬梯上墻,那寶劍皮條斷了,“撲通”一聲,丟在地下,卻驚睡醒了老媽,咳嗽起來。武志說:“不要寶劍罷,且去干正事。”下了墻開門出去。幸喜到七麻子家不遠,到了門首,卻無放處,想不如放在他飯鍋內,放了悄悄回家關門睡了。想這奸夫,不知是誰,只是可惜一口劍,不曾撿起來。倘馬俊來向我要,如何回他,他若不肯,買口劍還他。
  若要原物,我便出首,他殺官劫獄的大罪,不怕他反上天。未知第二日居家起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二回 武大漢妒奸行兇


  話說武志起了邪心,想越墻強奸居二姑,忽又想道:不妙,他若依從便好,倘若不依,喊叫起來怎么處?忽然想道:有了,去年玉蝴蝶馬俊殺了人,那口寶劍,寄在我家,如今現在那里,不免帶了此劍爬過墻去,闖進他房,倘若喊叫把劍嚇他,不怕他不從。主意定了,便取馬俊劍帶在腰間,走到墻邊,搭在水缸架子,上了墻一看,見月色朦朦,四方寂然,往下一看,只見那邊有張短梯,武志從梯上爬下。原來居家是三進房子,第一進是廳,第二進是居老兒住的,三進西首廚房,東首居二姑臥房,后一院是媽兒婦女睡處。這武志平日熟識,那時站在天井內,已一更了,擊劍在手,輕輕的弄開窗兒爬進去,摸到牀前,低低叫聲:“二姑娘,我是南門外李員外之子,花馬李二官,只今情蒙一笑,小生不敢忘意,今夜來此一敘。”此時,居二姑尚未睡沉,猛聽見有人說話,是日間李郎,吃驚不小,忙睜眼坐起。忽見窗外月影光中,有一個人,正欲扯衣,出外喊叫,卻被武志撤起帳門,舉寶劍一耀,劍光射目,嚇得二姑不敢做聲。“日間你對我笑,非是我來尋你,你叫便為兩段,你今好好依從了,明日央媒說合,擇了吉期,娶你過門,做個簾下夫人,掌百萬家私。倘我高中,你是一個誥命夫人了。”
  二姑是個弱女,見他手內有劍便嚇軟了。又聽得說有百萬家私,便含羞說:“日間不過戲笑,且你是正人君子,豈有夤夜到此之理,必請媒說才是正理。”武志聽了此言,有些意思,便把劍放在一邊,脫衣說道:“小生為姐姐費了心機,方才到此,豈可空回?望姐姐允從,日后不敢負心。”口內說伸手舉起,伏上身去,那管好歹。二姑無可奈何,忍著疼痛,被武志破了身子。二姑見他馬上風流,即有俯就之意,只得隨他怎樣花色。
  武志也不說話,半推半就,盡力弄了一番。武志恐怕天明看出,即定起身穿衣說:“小生恐怕天明,有人知覺不便。”即提寶劍,依然從窗內跳出,依然尋原路回家去了。次早,居二姑不敢告父母。等了一天,不見李家有人來說親,心內猜疑,莫非是他父母不肯?到晚睡了,胡思亂想,想到了初更,武志依舊又跳過墻來,仍從窗內到牀前,揭起帳子,二姑已知是那人來了,便將面向里,說:“你昨說今日著人來說親,怎么不來?”武志道:“小生父親出門去了,我在家時,恐你憂心,故來回復。”
  此夜競放大膽了,直到更底。武志又過道尋舊路回家去了。自此以后,兩日來一次,三日一次。二姑只把他當成花馬李二官。
  將及半月有余,那武志借了親戚幾兩銀子,去貿易去了。
  隔有二十余日,那一日居老兒壽誕之期,親鄰同街衙門人等,齊來賀壽。長女大姑夫婿金輝也來賀壽演劇,一日至晚,劇畢,眾官散去。只有長女夫婦,路途遙遠,未曾歸家。不覺初更已響,大姑夫已在二姑房內和衣而臥,呼聲如雷。那居老客散,身體困倦,各自安寢。二姑收拾廚房動用對象,進己房,忽聽鼾聲,掌燈一觀,見是姐夫一人在牀睡著,已知醉了。尋人去叫他,老婦人道:“何妨。”大姑笑道:“老爺沒相公,今日這般鬧熱,收拾完了,同老婦人廂房內去安宿。”那大姑娘生性好淫,夜里不曾離夫。今晚帶酒騷興頓發,走到牀前,將男人推了一推說:“你少吃一杯也好,怎么就在妹妹牀上睡,倘若老爹知道,成何事體。”金輝被大姑搖醒,見大姑赤條條站在牀邊,即與夫上牀行事,不表。
  再說,武志出門回家,這一日毛氏在家心疼,武志自己收拾茶飯吃了,想起鄰居二姑,好幾日未曾去看他,又想我只冒李公子,終無了局,不如把劍帶去,告以真言,今日到手,何怕他不依?算計已定,帶劍越墻而來,到二姑房門見燈未息,忽聽房中有人說話,側耳一聽,一男一女,交合一會,方才安寢。武志在窗外聽了這事,分明是二姑亂搭別人,一時性起,想他二人如此親密,那有我在心,不如把小賤人殺了?起了兇念,大步進房,只見二人一頭睡著,武志掣劍在手,割下兩個頭來,提起來看,不甚明白,說:“才泄我胸中之氣。”不如走了,想前日七麻子兄弟二人,為賭錢打我一頓,不如將這頭送與他,叫他吃無頭命官司。主意已定,將兩個人頭結在一起,用衣服包了,摸出墻門,爬梯上墻,那寶劍皮條斷了,“撲通”一聲,丟在地下,卻驚睡醒了老媽,咳嗽起來。武志說:“不要寶劍罷,且去干正事。”下了墻開門出去。幸喜到七麻子家不遠,到了門首,卻無放處,想不如放在他飯鍋內,放了悄悄回家關門睡了。想這奸夫,不知是誰,只是可惜一口劍,不曾撿起來。倘馬俊來向我要,如何回他,他若不肯,買口劍還他。
  若要原物,我便出首,他殺官劫獄的大罪,不怕他反上天。未知第二日居家起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一回 居二姑冶容惹禍


  話說媽兒聽了李四計,便裝了一個苦樣子,悲悲切切聲音走上樓來。鳳小姐起身說:“媽媽請坐。”媽兒站立一邊,把眼抹了一抹說:“老身不敢坐了,要知上下。但此事非是老身打你,實莫上天負心,拐姑娘到此不曾得知。是小姐昨日請常相公來,是小姐大伯常相公,稟了本府姚太爺,差了公差將張、李、莫連院內的人拿去,每人打了四十大板。承常相公講情,把我饒了。姚太爺批得明白,雇船伏侍小姐回去,將功折罪。”
  小姐聽得此言道;“怎么常相公不見來?”媽兒說:“他在碼頭等,可快收拾上轎子。”鳳小姐雖然伶俐,一時難辨真假。李四的鬼計,是哄小姐離此,小姐當成真的。媽兒到廳上說:“事成了。”便取些銀子交張、李二人先去雇船,莫上天去約他父親,媽兒同小姐上轎。那莫上天另坐一船,復回開封府去了。
  也是小姐災難,那院內各自逃生。
  再說本府姚太爺,早晨同文武去接上司,姚夫人見公子不回,著家丁四處訪尋公子,書童走到府前,家丁轅門望見說:“相公那里去了?夫人好不心焦。”公子說:“有事,老爺何不坐早堂?”家人說;“老爺接上司去了。”公子心中著忙,急急走進內宅,夫人問;“一夜那里去了?”公于便把遇光棍之事說了一遍,“外甥回來與母舅說明,著人去拿這些光棍,又不在家,如何是好?不如著人去稟明。”家丁說:“不可。依小人愚見,帶了家丁,守了前后門,相公拿些銀子去哄他,等老爺回來好動手。”夫人道:“說得不差。”不一時,吃了午飯,叫書童拿了銀子到院來,到院門,只見冷冷清清,并無一人,公子心中明白,想是逃走了。便叫家丁問四鄰,四鄰說:“他們午前,不知那里去了。”公子急得沒法,命家丁各處追趕,公子與書童回衙,至晚家丁回信說;“四路追尋不見。”公子悶坐書房。次日,姚太爺方回,公子向舅爺說了一番,姚太爺即差捕役拘拿,公子一面告辭母舅回家,姚太爺送行。家人送公子回去,請姑太太安,公子拜別起身出城。登舟一路查問消息,到了杭城,叫人挑了行李,拜見母親,姚府家丁叩見。夫人問:“你家老爺、夫人安?”家丁說:“托姑太太福庇。”住了幾日,姚府家人發他回去,不表。
  再說常夫人,叫公子束裝進京探看父親。公子辭了母親進京。一路帶訪鳳小姐下落。
  且說開封府城內,有個客店,東家姓武名志,他文爭武就,把馬俊寓在他店里了。米公子父下鄉收幾天租,即帶了風寒,回家病了,五天已死。其妻毛氏每日哭泣,其子武志,找了墳山,看了日期,埋葬已畢。這武志年二十八歲,平日不務正理,嫖賭無所不為。其母亦管他不祝那一日合當有事,毛氏見兒子不在家了,站門前望街上景,旁有一家姓居,名奉玉,年紀六旬。養有兩個女兒,長大姑,次二姑,大姑已嫁城外金家巷金輝為妻。二姑尚未出嫁。那奉玉在縣當個刑房,白日在衙辦事,只有二姑在家。因飯后無事,開了后門出來,見毛氏問道:“武媽媽你老人家好!”毛氏見了二姑叫她,也叫:“二姑娘,每日在家做針黹,料理家務?”二姑道:“這幾天身子不快。
  嬸嬸無事,何不到我家玩玩。”正說之間只見后面十數個騎馬的,沖沖跑來,頭一匹紅馬坐著一個人,頭帶錦巾,身穿松花戰袍,足下粉底緞靴,面如冠玉,猛見二姑,生得一貌如花,便把坐下花馬一勒,卻不好交言,二姑不覺反身一笑。那人讓那些過完了,方加鞭去了。毛氏說:“女道之家,看見生人,切不可輕笑,如今好人少,歹人多。方才那騎馬的人,是南門外李員外兒子,名花馬三官,又是舉人,又是不好的人,還惹禍。”說得二姑不好意思,關了門進去了。毛氏也關了門進去。
  時值黃昏,武志吃得半醉,身背著兩串錢進門,叫:“娘在那里?”把錢一丟坐下,毛氏叫:“兒呀,你一天往那里去,這晚才回?”武志道:“孩兒被幾個好友扯去賭錢。”又在包內取出一包銀子,打開來,約有七八兩,說:“老娘,這銀子今日贏來,替我收好。”毛氏見兒子有幾兩銀子,便說:“兒呀,如今三十歲了,要積幾兩銀子娶房媳婦。早晚服侍我,不負我養你!”武志道:“兒在外面打聽。”毛氏快嘴說:“上日你還想要娶居二姑,娘看他有不正氣。”便把對那個騎馬之官一笑,說了一番。武志聽了大怒,叫了幾位朋友去說親事,他反不允,今日這賤人,看上了李家小畜生可恨。當晚飯也不吃,說:“我要睡了,明日起早。”毛氏收拾完了,自己歸房去安宿。武志進房坐在牀上,心想:世上有這不值錢不知羞賤人,我想他家是恨我丑陋,他倒看上李家,我如今怎肯甘心。當初我在他家玩耍,也曾開口叫他,他也不理。如今想個方法,算計他才好。
  又想一會說:“有了,我如今裝李家,冒名跳墻過去,看他怎樣?”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三十回 丫環泄漏脫災厄


  話說鳳小姐要刺常公子,公子乃文曲星下凡,原非本心宿娼。況他父為官清正,公子不遭此劫。鳳小姐起念時,驚了神圣,暗中保佑。鳳小姐提刀向前,恍惚如夢中有人,將她身子一推,翻下來,把小姐跌了一跤,刀已落地。公子睜眼看時,見一個女子跌在搭板,有剪刀一把,魂都斷了。只見那女子爬起,伸手拿刀,公子忙跪樓板磕頭說:“一人酒醉,不知怎入閨中,乞娘子饒我性命。”況小姐是個女流,不曾做過,嚇得魂不附體,況又未曾刺死他,戰戰兢兢的說:“我是含冤負屈之人,莫奈在此處,君子還要救我難中之人。”常公子定了神,想道:“我同張、李三人飲酒之時,是在張兄姐姐府上,又如何在此樓上?”又見衣服脫去,公子有些才學,便站起來說:“我問你在此,實是甚么人?我同他好好飲酒,如何就把我灌醉了,怎么到這樓上,因何拿刀刺我?須從直說了,若支吾,我定送官。”鳳小姐聽公子之言,不是自來的,忙起身說:“請君子坐下,待難女奉告。”公子先聽慌了,在燈光之后,不曾看得明白,轉在燈前,見小姐生得如花,品貌莊正,非娼家之人,只得坐下。鳳小姐說:“君子是何人拐進來的?”公子見問得有因,將白日古玩店遇張、李二人說了一遍,小姐知是媽兒、李四設的計,說:“此乃揚州有名的樂春園,院內牽頭,還有姓莫的叫莫上天,我是他拐來賣與院內的。”公子聽了此言,發了怒氣:“可惡,可惡,這兩個狗頭,好生無禮,焉敢如此,與我兄長兄短,明日定要送官,院中女子為何行刺?”
  小姐哭道:“難女非院內之人,是被奸徒拐賣來的。聞常公子是本郡姚太爺外甥,只勞公子,對姚公一言方便,可救難中人,則使我父母沒世不忘恩。”公子說:“你父母姓甚名誰,今居何處,怎生被拐,可說明白,小生自然相救,拿這班狗頭報仇。”
  小姐忍淚說:“難女系河南開封府人,父親姓鳳名竹,曾做過太常寺正卿。因避謀財之害,欲奔湖州投叔父鳳林,半途沖散。
  莫上天拐我賣此,媽兒逼難女接客,寧死不從。今日媽兒說是吏部大堂公子,難女故要相刺,然后自縊,那時令母舅自然拿這些人正法,借報此仇,不料被公子識破,望其海涵。若肯相救,感恩不荊”公子聽了正合爭春園之事,前日又會過鳳林,便起身說道:“如此說來,小姐莫非系孫佩賢弟之婦鳳棲霞么?”小姐見問吃驚說:“公子怎認得孫佩,又知難女小字?”公子驚喜:“四路找尋弟婦,杳無音信,豈知身陷于此,今日會面,真天緣也。”就將杭州結拜,馬俊大鬧開封府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如今,郝大哥命鮑剛、周順去救令叔去了。馬竣周龍往開封府去救孫佩去了,總在鐵球山相會。明日待小生稟過母舅,拿這般賊泄恨。”小姐在難中遇著,好不歡喜,又把他受苦的情由告訴一遍。公子穿了大衣,小姐穿上衫兒,二人坐到天明,公子道:“小生臨行之時,須要放肆,小姐亦要假作留情的模樣,若是行禮,恐被他們識破,走了信息,反為受災。”小姐說:“難女知道。”忙梳頭洗面,換了衣衫,媽兒領幾個丫環來叩門,公子起身開門,媽兒見鳳小姐面有喜色,又梳了頭,穿好了衣,心中甚喜,便笑道:“今夜不多睡,何起得這般早?”公子道:“因昨日不曾與母舅言明,出來一天一夜,恐他望我,我須要早點回去,說明了午后再來,少不得重重帶禮相送。”丫環捧上水來,二人洗了面,與媽兒同下樓來,到廳上,張、李、莫三人坐下齊說:“恭喜,非是小弟們放肆,騙兄到此,只為霞娘生得天姿國色,卻尋不出一位風流俊秀之人。昨日見兄品貌超群,故請進院,多有得罪。”又對鳳小姐說:“我三人為霞娘費盡心機,去請常兄來此。”公子與小姐二人恨不得吃他肉方得遂心,只應道:“小生自有重謝。”
  丫環擺上早膳,公子同媽兒坐了一桌,張李莫三人另坐一桌,用完早膳,公子對媽兒說:“小生即此謝了,又承霞娘留意,因昨日無心至此,未曾帶禮,小生回去稟過母舅,在此多玩幾天,何惜千金之費。”媽兒說:“只得得罪公子,老身還求公子,在太爺處出張告示貼在門前,禁止光棍。”公子說:“容易。”
  起身對小姐說:“小生少陪,一刻就來。”小姐只得起身,老著面皮說:“有慢相公,求速些來。”公子點頭又與張三等作別說:“小生暫別,午后即來。”便帶書童走出,小姐相送出來,不好叮嚀,心如刀割,不覺淚下,公子看見知是小姐不敢囑咐,故亦流淚,便對小姐說:“你今不必如此,小生決不失言,即刻就來。”小姐點頭,送到二門口,張、李、莫三人同媽兒送出大門說:“有慢。”公子拱手說:“暫別。”媽兒說:“霞娘接了客,又會留情,叫我兒一夜碌碌,且去樓上安歇。”小姐答應上樓去了,張、李二人坐在椅上歡喜道:“罷了,這幾天把鞋子跑壞了,快拿酒我們吃。”莫上天說:“吃酒小事,叫媽兒把銀子兌了。”張三說:“多日都過了,何在吃酒時候。”媽兒道:“張相公說得是,當初老身說的話,難道少兌一厘半毫。”
  李四道:“媽兒說得大方,不用你催。”叫丫頭到廚房備了酒席,不一時擺在廳上,四人坐下飲酒。媽兒說:“昨日蒙三位相公,替老身做了這件事,今日霞娘送常相公出去,那般留情,公子必要來的。非是我不兌銀子,因目下還欠百金。公子來必有二百金,那時一齊交兌。”張三道:“目今你莫把常相公當成好事,且他是公子,又是本府太爺外甥,他在客邊,那有多少銀子?
  便想當初,只要他破霞娘身子,另行接客。”李四道:“他就是官府公子們,他到此,不怕他不出銀。”他四人說得正高興。
  旁邊丫頭叫喜兒,只有十三四歲,插嘴說道:“大家莫歡喜,只怕下午就有禍。”張三喝道;“這個該死的,有何禍事?”喜兒說:“張相公,莫罵我,只怕還問罪呢。”李四見他說得蹊蹺,便叫:“喜兒,張相公吃了酒,不要理他,有話對我說,把錢與你買花。”喜兒說:“我昨夜在霞娘樓上歇”就把公子與小姐之言說了一遍,嚇得四人呆了。媽兒道:“罷了,怎好?”
  李四道:“事已如此,卻是難處。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九回 篾厄邀饮空欢喜


  话说张、李、莫三人在街寻俊郎,回过古玩店,见一位少年坐在内,李四说;“你们站住,我去问那厮。”莫、张走开,李四来到书童面前,叫道:“小哥,你是同相公看古玩的?”
  书童说:“正是。”李四说:“你们是工部徐老爷公子?”书童说:“我们饶州府常老爷吏部侍郎,如今升了吏部大堂的公子,到这里看太爷。这本府姚太爷是我家舅老爷。问他怎的?”李四又惊又喜,果然是位公子。与张、莫二人说,如此如此,着莫老送信?张、李二人假托熟的,走进店来,常兄叫了几声,因何沿门经过,就不来看小弟?常让见有人叫他,却不认得,立起身,拱手说:“不知二位何处相识?”李四道:“兄忘了不成,当初小弟们在辕门引领,令尊老爷大恩,感之不荆”张三又说道:“那时小弟们在京,常兄尚在书房。”常让请二兄尊姓大名,李四说:“姓李,叫正周,此位姓张名世宏。”常让道:“小生少敬。”张三说:“常兄可是往本府姚太爷来此?”李四说:“姚太爷是令母舅。”常让道:“正是。”李四说:“闻老大人升了吏部大堂,小弟们不日进京贺喜,还劳老大人提拔。”
  常让见他二人说话不错,便不疑他,又见他是斯文打扮说:“改日再来拜访。”张李说:“淡水酒,要奉一杯才是。”常让说:“不敢。”遂作别店主出门。常让叫书童跟随,书童见李四与公子如亲友一般,怕是拐子,不敢了身,只得跟随。
  过了几条街,到了乐春院门首,那李四为人尖利说:“小弟舍间还远,张三兄府上陋居,不如借张兄令姐家坐坐。”常让道:“怎好造张兄令姐府上。”张三说;“李兄说得是,请常兄进去。”只见半大黑漆门内,有两条大凳,坐了几个妈儿,见张、李引一位相公进来,起身说;“相公进去坐。”李四喝住说:“你舅爷和常相公在此,你家爷不在家。”说甚么妈儿不知,就不做声。二人立进厅上,见礼已毕。叙了闲话。妈儿先得莫上天信,吩咐丫头不许出厅。不一时摆上酒有请。常让入席饮酒闲谈,妈儿到后楼,对凤小姐说:“我如今不打你,为你费了心机。方才寻一个俊秀男子,不是低三下四的,他父亲现做吏部大堂,又是本城太爷的外甥,如今在前厅饮酒,他是吏部公子,配你正卿女儿,况是黄道吉日,可与他成了亲,到明日你从他去,只叫他还我本钱,肯不肯一言为定。”凤小姐听了此言,心内暗想:这老婆放我不过,坏我名节,如今答应她,等那姓常的上楼时,将酒醉他,先毒死了他,我便自尽,岂不全了名节?谅本处官府,见他外甥死了,必不放这贱人,那时亦销了我的怨气,便装假意笑说道:“妈妈费了心,得这贵公子,怎敢不从,只是那日打伤了。”妈儿咒道:“以后若打,指上生疮,老身下楼叫人送酒来。”转身对另一人说道:“阮三官,与瑞霞娘收拾。”妈儿欢喜去了。送上两席,一席阮三官、凤小姐吃,一席常公子吃的。阮三官劝凤小姐吃酒,小姐想:今日是出头日子,勉强吃了。将至初更,妈儿说:“常公子大醉了,他上楼时须要小心。”又嘱阮三官收拾了,也下楼来。凤小姐含泪在心坐下。
  且说张、李二人把常公子灌醉了,叫丫环抬上楼去,妈儿替他除了巾儿,扶在牀上把帐掀起,又吩咐几句,方才下楼到厅上和三人吃酒。
  且说,凤小姐在楼,见有人抬了一个清秀书生,年纪约二十岁。想姓常的,我凤栖霞与你无仇,父为吏部,不发愤攻书,来宿娼家,借你一命,出我苦楚,全我一生名节。走到东边,将珠翠除下,挽了头发,将身上衣服脱去,只寄小袄腰裙。已交二更,看楼上烛影昏黄,听天外雁声凄惨,又想父母、孙佩,不觉泪如雨下,寻了七寸刀儿,却是阮三官作针丝忘记了,拿在手中,欲上前又转去。又想;姓常的,不知你那方人有弟兄否?若独自一人,杀了绝常门之后,我凤氏要你伸冤,顾不得了。此时常公子一时酒不能醒,小姐拿起刀,奔上搭板要下手,不知刺不刺,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篾厄邀飲空歡喜


  話說張、李、莫三人在街尋俊郎,回過古玩店,見一位少年坐在內,李四說;“你們站住,我去問那廝。”莫、張走開,李四來到書童面前,叫道:“小哥,你是同相公看古玩的?”
  書童說:“正是。”李四說:“你們是工部徐老爺公子?”書童說:“我們饒州府常老爺吏部侍郎,如今升了吏部大堂的公子,到這里看太爺。這本府姚太爺是我家舅老爺。問他怎的?”李四又驚又喜,果然是位公子。與張、莫二人說,如此如此,著莫老送信?張、李二人假托熟的,走進店來,常兄叫了幾聲,因何沿門經過,就不來看小弟?常讓見有人叫他,卻不認得,立起身,拱手說:“不知二位何處相識?”李四道:“兄忘了不成,當初小弟們在轅門引領,令尊老爺大恩,感之不荊”張三又說道:“那時小弟們在京,常兄尚在書房。”常讓請二兄尊姓大名,李四說:“姓李,叫正周,此位姓張名世宏。”常讓道:“小生少敬。”張三說:“常兄可是往本府姚太爺來此?”李四說:“姚太爺是令母舅。”常讓道:“正是。”李四說:“聞老大人升了吏部大堂,小弟們不日進京賀喜,還勞老大人提拔。”
  常讓見他二人說話不錯,便不疑他,又見他是斯文打扮說:“改日再來拜訪。”張李說:“淡水酒,要奉一杯才是。”常讓說:“不敢。”遂作別店主出門。常讓叫書童跟隨,書童見李四與公子如親友一般,怕是拐子,不敢了身,只得跟隨。
  過了幾條街,到了樂春院門首,那李四為人尖利說:“小弟舍間還遠,張三兄府上陋居,不如借張兄令姐家坐坐。”常讓道:“怎好造張兄令姐府上。”張三說;“李兄說得是,請常兄進去。”只見半大黑漆門內,有兩條大凳,坐了幾個媽兒,見張、李引一位相公進來,起身說;“相公進去坐。”李四喝住說:“你舅爺和常相公在此,你家爺不在家。”說甚么媽兒不知,就不做聲。二人立進廳上,見禮已畢。敘了閑話。媽兒先得莫上天信,吩咐丫頭不許出廳。不一時擺上酒有請。常讓入席飲酒閑談,媽兒到后樓,對鳳小姐說:“我如今不打你,為你費了心機。方才尋一個俊秀男子,不是低三下四的,他父親現做吏部大堂,又是本城太爺的外甥,如今在前廳飲酒,他是吏部公子,配你正卿女兒,況是黃道吉日,可與他成了親,到明日你從他去,只叫他還我本錢,肯不肯一言為定。”鳳小姐聽了此言,心內暗想:這老婆放我不過,壞我名節,如今答應她,等那姓常的上樓時,將酒醉他,先毒死了他,我便自盡,豈不全了名節?諒本處官府,見他外甥死了,必不放這賤人,那時亦銷了我的怨氣,便裝假意笑說道:“媽媽費了心,得這貴公子,怎敢不從,只是那日打傷了。”媽兒咒道:“以后若打,指上生瘡,老身下樓叫人送酒來。”轉身對另一人說道:“阮三官,與瑞霞娘收拾。”媽兒歡喜去了。送上兩席,一席阮三官、鳳小姐吃,一席常公子吃的。阮三官勸鳳小姐吃酒,小姐想:今日是出頭日子,勉強吃了。將至初更,媽兒說:“常公子大醉了,他上樓時須要小心。”又囑阮三官收拾了,也下樓來。鳳小姐含淚在心坐下。
  且說張、李二人把常公子灌醉了,叫丫環抬上樓去,媽兒替他除了巾兒,扶在牀上把帳掀起,又吩咐幾句,方才下樓到廳上和三人吃酒。
  且說,鳳小姐在樓,見有人抬了一個清秀書生,年紀約二十歲。想姓常的,我鳳棲霞與你無仇,父為吏部,不發憤攻書,來宿娼家,借你一命,出我苦楚,全我一生名節。走到東邊,將珠翠除下,挽了頭發,將身上衣服脫去,只寄小襖腰裙。已交二更,看樓上燭影昏黃,聽天外雁聲凄慘,又想父母、孫佩,不覺淚如雨下,尋了七寸刀兒,卻是阮三官作針絲忘記了,拿在手中,欲上前又轉去。又想;姓常的,不知你那方人有弟兄否?若獨自一人,殺了絕常門之后,我鳳氏要你伸冤,顧不得了。此時常公子一時酒不能醒,小姐拿起刀,奔上搭板要下手,不知刺不刺,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八回 常云仙欣逢贞烈


  话说凤小姐被莫上天拐到扬州,卖乐春院,小姐尚不知道,心中犯疑。妈儿又叫点香,小姐有几分明白了说:“你们这些贱人,诱良家女子入娼,当得何罪?快送我回去。”妈儿笑道:“来得去不得,若依为娘说,还疼你,任你使性子,莫说正卿的女儿,就是王侯公子,进我门也得随我。”小姐听得此言,骂道:“老娼妇,莫说打,就是杀,也不从。”骂不住口,妈儿听了大怒,命丫环剥去衣服,只留中衣,将身吊将起来了,送鞭子与妈儿,小姐还骂不止,妈儿将小姐一身打伤了,也怕打死,不好与莫姓讲话,丢个眼色与众妓女,劝道;“妈妈息怒了,今日饶他,明日我们劝他依从。”妈儿说:“看你们情面,饶了她。”便叫丫头放他下来,阮三官替他穿了衣,又叫丫环扶上楼,将定心药擦了。阮三官低言巧语,长长短短说了一回,小姐只有含泪而已。妈儿到前厅,对张、李二人说了一番,银子八百只等他肯接客便兑。张、李道:“自然女子水性,可说些淫言浪话,不怕他不依。”次日,三人来探信,说可依从?
  妈儿说不但不依,反不吃饭,只要寻死。过了十余日,依然一样。张、李、莫三人说:“我们有一计,我们三人寻个书生,生得标致,又要有势的人,恐佳人见了才子便肯,也未可知?”
  妈儿道:“你们去察访。”三人往四处找寻,见有书生,妈儿也:听三人说,将好言劝他,不言。
  且说常让奉母命到扬州来望姚太守,那日到了码头,叫人挑行李,到扬州府衙门内,走到大堂,对差役说:“我相公从饶州来,是太爷外甥,烦你通报。”门役听了,不一时,家人出来说:“有请公子。”书童接了行李,打发脚钱。常让走进宅门,到内宅,只见姚公与夫人立在中堂,笑容可掬。“请母舅二大人上坐,待愚甥拜见。”姚公说:“贤甥一路受了风霜,行常礼罢。”常让拜了两拜,姚公扶起,夫人说:“七八年不见,已成人了。前日闻了你入公门之喜。姑太太在家安否?”常让托庇:“二位大人身可康健?家慈时常思念,特命愚甥来问安。”夫人道:“前日得了京信,姑老爷升吏部大堂。如今你表兄,亦为吏部主事,多谢令尊提拔之恩。”又叙了些闲话。到晚摆上酒来,三人同饮,饮完,回内堂安歇。次日,姚公升堂理事,不得闲谈。常让住了两日,闷得无聊。一日用过早饭之后,进内见了姚公说:“愚甥在此数日,不曾出去,闻得扬州乃繁华之地,今日特禀母舅,街上闲玩,不知可否?”姚公说:“多带家丁,早去早回。”常让听得母舅依允,二分欢喜,带子书童出门,寻热闹街市,来在古董店。那人请常让至店里吃茶,只见过往的人甚多,轿马往来不绝。
  且说张三、李四、莫上天寻俊秀书生,寻了几日,一时转过古董店内,看见一个美少年,李四对张三、莫上天说:“那位相公,生得甚好,真天从人愿。”李四说:“旁边立一厮,等我问他一声,倘有机缘也未可知。”但不知李四怎么问他,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七回 凤小姐误入烟花


  话说周龙、马竣孙佩三人离了开封,往铁球山来了。非止一日,到了山寨,见于郝鸾等人,又见了凤公,他翁婿抱头大哭,各诉离别之苦,又见过岳母,正在叙话,又见喽啰报道:“鲍爷劫了法场上山来了。”众人请上厅来,凤林与风竹骨肉相逢,各诉苦情。众人问曹双名姓,鲍刚、马俊各说劫狱劫法场事,言谈之间,说只有凤小姐一件公事未完。从此以后,山中操兵不表。
  且说凤栖霞被莫上天拐在扬州,不料途中不服水土,身染重病,幸喜医好了,迟十余日方到扬州。莫上天父子商量,将小姐请个妈来,是乐春院宫妈。一见小姐容貌,问姑娘多少年纪,上天说有十八岁了,凤小姐见妇人举止不正,不与他叙话。
  那婆子同莫上天回院内,正遇见本城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一年在院作牵马的。见了莫上天,是北方人口气,便问此位是谁?妈儿说:“不瞒相公,他是开封府来的,带了一位姑娘,前来投我。二位相公来得巧,在此做个中人。”张三、李四说:“要几个媒钱,好事,好事,恭喜妈儿发大财。”妈儿扯张三、李四到后说:“姑娘人品好,烦二位相公从中撮合,成事之后,老身谢白银三十两。”李四道:“姑娘叫甚名字?”妈儿道:“不曾问得,事成之后,重加你们,情愿出银子五百两,若不够添几两。”李四听了,便与张三丢眼色说:“妈儿,你陪莫大爷坐,我二人商量,与莫姓说话。”张三、李四到无人之处说:“我们作了半世篾片,不曾寻过大钱,今日这事,千金可出。莫兄是要受的,我们只允他三百银子,他不允四百银子,看他口气何如?若多下银子,我二人均分了。若是莫依我们,我叫他多要些,不怕妈儿不出。”二人来到厅上来问:“尊姓大名?”莫上天说:“小子姓莫,名上天。”二人道:“失敬了。”上天又问他二人姓名,“妈妈叫厨上办酒,我们看看回来好讲价。”妈儿道:“不消相公去看。”莫上天是油口光棍见人面目知人心事,说:“看看何妨,价钱好讲。”三人起身来到茶房坐下,说:“小弟已知尊意,只要银子六百两,多了奉送二位。”张三、李四见莫上天说话在行道中,说:“莫兄明人,方才允了五百两。”吃了一会,谈完了事,回到院中,妈儿摆酒,四人坐下,吃了酒饭,妈儿问:“不知那位姑娘与莫相公什么亲,叫甚名字?”上天倚张三、李四的才,便不瞒说:“那个女子是有亲人父母,太常寺正卿凤竹之女,名栖霞。”又将遇难之事说了一次,李四说:“管你正卿不正卿,女子卖与我们,凭我做甚。”妈儿说:“将银子买人,依我院内规矩,但不知莫上天要多少银子?”莫上天说:“张、李姓二兄在此,不说虚价,要银子千两。”妈儿说:“中等女子,那要许多银子?”上天说:“凤小姐黄花女子,官宦人家小姐,琴棋书画,吟诗作赋,件件皆精。才值得许多银子,却担着利害,如何不值千金?”李四说:“莫兄请少些?”妈儿说:“少不是,至多与你五百两。”上天道:“那有许多空价?”
  张、李道:“姑娘我们看得明白,果然上等人才,须与他八百金,若肯就兑银子。”妈儿道:“张李二相公不是当玩,添上一百罢。”上天摇手说:“八百都不肯。”李四说:“一个一千,一个六百。”张三又说,“八百,只少二百两,可以得了。且将姑娘接到院中,住了几天肯接客,就是八百两,不会少,若还不从,还是六百两。”妈儿道:“我不允八百两。”张三说:“只要肯接客,我二人打听大客,不愁只二百金。”妈儿只得依了。当晚莫上天三人各回去了。就将此事对父亲说明。次日,莫老对凤小姐说:“今下了船,请小姐先到船内,行李随后,不上十天,父母团圆。”小姐道;“多承老丈同令郎,到那时重重相谢。”轿子已在门外,小姐上轿,上天跟到院来,轿夫吩咐过,一直抬至后楼放下,姐妹上前接见,“请小姐下轿,莫相公是我侄儿,老身请姑娘来,又恐小姐见怪,要住几天,再送小姐上船。”小姐见妈儿有些犯疑,小姐又见那些女子打扮妖娆,且口内不知说什么,立住脚问道:“莫老丈父子那里去了?”妈儿道:“在前厅,请小姐到后面坐。”走到后面,却是三间大屋,妈儿上前点子香,请小姐拜神,小姐说:“自幼在家,未曾敬神。”丫环说:“奶奶代姑娘拜罢,他是新来的,有些害羞。”但不知凤小姐身落烟花,可接客否,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六回 杀赃官百姓沾恩


  话说鲍刚三人从楼上跳下,大叫道:“看你这般狗头,你要动手杀他,来劫法场了!”那些兵听得有人劫法场,正要上前,被一叫喊仍回祝原来鲍刚宝剑出了鞘,一阵寒风冲人,跳下楼时正在王二府背后,那王二府正要提笔判刑,听得大吼一声,吓得把笔丢了,鲍刚砍了四个兵丁,抢人进内。王二府见黑汉提剑砍来便立,鲍刚手快,赶上一剑砍为两段。鲍刚又砍了两三个兵丁,到了桩前,方能割了索子,把凤二爷背在身上,鲍刚喊叫:“我绿林中好汉,特来劫法场,救凤二爷出城,让我者生,阻我者死。”此时众兵丁和祭的人,俱已退散。那四个守备,见劫了法场,拨马当先,大叫:“无名野贼,焉敢大胆!”鲍刚听他乱喊乱叫:“不知死的狗头敢来挡去路!”仗剑砍来,四个守备敌抵不住,只得退后。鲍刚手起一剑砍了中间一个守备落马,曹双一鐧打死了一个守备,跌下马来,那两个守备只得往后路逃去。被伤兵丁,谁敢阻他,那些兵丁,见鲍刚三人凶恶,杀了两个守备,内有数个人拿着弩弓,要射凤林。一个说:“当初你父亲死还是凤二爷备棺木,你不报恩。”
  又有个兵要用挠钩勾他,有一兵说:“没良心,你妻子谁给娶的。”那人不动手。鲍刚骑了守备马,一路出城。街市中,听见劫了法场,各家关门闭户,也有关不及的,看见骑马跑来指道,转弯才是北门。走不多远,又走错了,有个人领他到城门口,守城门军拱手说:“爷们不要动手,城已开了,请爷快走。”鲍刚三人保了凤林而来,一直出城,奔大路而行。走了五六十里,方才放下凤林歇歇。曹双上山,劫大户人家,得了几件好衣来,与凤林穿了。各诉前情,凤林拜谢三人救命之恩,言毕四人上路,往铁球山去了。
  且说城内见盗贼去远,方才领出兵丁赶出城来,不见了,只得收殓王二府,并二个守备,清理街道。文武各官遇了盗贼抢劫法场,杀伤官员兵丁,出了详文,申行上司,缉拿凶盗。
  那曹公子听得劫了法场,抢去凤林,恐惹出是非,便与阮氏商议,带银子往表兄张澄如任上去安身。不题。
  且说马竣周龙到了开封府,二人在饭店吃些酒饭,走到树林内,二人坐下,到一更时分,马俊向周龙道:“愚兄要去了,将这行李放在松林之内,事完来龋”三人来到吊桥,马俊说:“你在破城之下等我,我救了他放下来,千万不可走动。”凤信、周龙道:“晓得,仁兄放心。”马俊便抓把土一洒,升空如飞,到了县监,便收了法,落在屋下。只见狱卒巡更甚严,已有二鼓,想知府被我吓了一次,如此防守,取出断魂香,口内先衔解药,那香从檐上丢下去,狱卒人役,打几个嚏,都已倒了,梆子铜锣,放在地下。马俊从屋上穿进来,找到孙佩在此,只见点一盏灯,念了一回解锁咒,把门推开,见孙佩睡在左边草内,罗先生睡在右边草内,二人海涵。忙走上前,起手一拱,低声叫“罗先生,晚弟亦少来看你。”马俊又叫:“孙贤弟可好。”孙佩吃了一惊叫道:“仁兄好大胆,上司批文拿你,你来做甚?”马俊说:“奉郝大哥之命,救你出去。”孙佩道:“仁兄能飞,小弟如何去得?”马俊道:“救你出去。”便将刑具去了,对罗先生说:“你我旧情,奈我救得一人,不能救二人,况孙佩没家眷的,先生是有家眷的,我此时救你出去,连累家小不美。先生放心在此,我想法来救你。”
  先生说:“壮士之言正是,你二人前程远大,快去。”孙佩说:“晚生去了,恐连累先生。”先生说:“不妨,二人快去,我有主意。”孙佩有不忍之意,洒泪而别。马俊取条绳子,底下是布,孙佩在内坐下,自己带着绳跳上屋去,把孙佩扯上了屋,背在身上,沿屋跳到城边,依旧向前兜住孙佩,扶到城墙根,连叫:“周贤弟!”周龙听得城上是马俊声音,答道:“在此。”
  马俊说:“好生接着孙贤弟。”便将索子放下去,马俊跳下城来,过了城河,到松林之内,取了行李,孙佩又问了周龙姓名,三人连夜奔去。次日,到一个浴堂内,孙佩洗了澡,换了衣服,奔山东大路往铁球山来了。
  再说罗先生见马俊去后,才故意道;“不好了,马俊把孙佩救去了,你们快来!”惊了隔号的人,那班巡更的人,听得喊叫,各执兵器奔到狱神堂来,看见那狱卒巡役,俱睡在地下,便一脚踢醒,起来看罗先生监,果然不见了孙佩,惊得面如土色,狱官忙进府禀雷太爷。此时正交三更,审事方完,方才退步,家丁来禀马俊劫去了孙佩,吓得雷太爷魂不附体,忙坐了大堂,问了几句话,着马快捕役兵丁,赶出城来,四方五路追马浚到天明,只得领了众役回复知府,雷太爷提罗先生问道:“马俊来劫孙佩,如何不叫?马俊去后,你才假喊,你还说不是马俊朋友,今看你必知他家事,说了放你,不招要用大刑。”
  罗先生便诉道:“青天老爷,马俊出入从前都晓得的,昨夜三更从屋上跳下来,小的要喊,他手内有刀,小的不敢喊,说我当初弄你来医孙佩,病好连我一同劫去,不料被太爷那审破,今日特来救你二人出去,小的不肯,说我在城因有家业,宁可我死,免得连累家眷。马俊说:『你不去亦罢了,我上屋时莫喊叫。』他就竖起刀来说:『你若喊,我事不成不如杀了你罢。』孙佩讲情,方才饶我性命。他在腰间取了药抹在小的口内,一时舌头麻了说不出,把孙佩背去了。药性已过,小的方喊出来。”这雷太爷是个清官,见他说了,知马俊各事,仍将罗先生收下。只把禁子打了几百,申文上司,所属州县捉拿马俊,不知可拿得着否?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五回 救凤公一人报德


  话说鲍刚二人正说话时,只见楼下走了一个人上来,相貌凶恶,口中怒气说:“罢了,今日同这一般狗头拼命。”鲍刚坐在上面心想:若得此人帮手,大事成矣。那人看鲍刚心内想:若得二人相助,不怕不成。又在腰间取出两支鐧,约有四十多斤,放桌上,“扑”的一声,大叫快取酒来。周顺下来细看,却认得那人,叫声:“贤弟往何处来?多时不见你。”那人大笑:“好了,好了。帮手有了。原来周兄,小弟得罪。”鲍刚、周顺认得那人,便说:“请过来同坐。”那人与鲍刚见礼,叫小二添杯水酒来,那人不曾吃饭,吃了一饱,又饮了几杯,方才询问鲍刚姓名,鲍刚道:“我乃顺天人氏,姓鲍名刚号子英。”那人起身说:“久闻鲍兄大名,今日相见,三生之幸。”鲍刚说:“请教兄长尊名?”那人道:“小弟扬州府仪征县人氏,姓曹名双字怀先,绰号病钟馗。今日有件大事在此,吃三杯酒助兴,不意在此相会二兄。”周顺道:“前日有人说你在外贸易,今日却在此。”此时曹双怒气说:“小弟蒙众友凑三百余金,办了杭货来湖广,雇一小船,得了风寒,行到半路,遇大盗劫了。小弟权在三宫殿住一百天,只得沿途求吃。那日在珠宝店门首,一位中年员外,见小弟犹如亲友,又问了小弟姓名人氏,请我进去吃酒饭,又赠了衣服行李,又与我金百两,而我问姓名,方知是金鸡巷凤二员外。那时小弟行在半途,遇见真奇,又曾我百金。故尔这几日在外闻得凤二员外处斩,要劫法场,救他以报前恩。欲烦二兄相助。”鲍刚听了此言,便跳起来叫道:“好爽快,我们也是为此事。”三人说:“先杀王二府那个狗官,然后杀那淫妇奸夫。”周顺又把杭州结交郝鸾说了一遍:“我们劫了法场,救出凤二员外上铁球山。”曹双说:“好。”鲍刚道;“我背凤二爷跑,曹兄在后,周兄上前,只等凤二员外来动手。”
  且说禁子听了杀人信,备酒饭与凤二爷吃。平日凤林为人好,一入牢中,禁子又不上刑,把酒饭与他吃,比先腮帮胖了好些。只见一班禁子办了酒进来,说:“凤二爷到此半年,小的未曾孝敬。”凤林说:“我自下监,未曾敬你们。”摆上酒来,吃了数杯。凤林说;“半年多了,不见上司批发,思早归九泉,省得费用你们钱财酒饭。”禁子劝他一番:“须逢着佳肴吃几样,逢着好酒吃几杯,鬼门关上无花彩,地狱门中酒市希”凤林听了此言,吃了一惊,说:“大哥此言,敢是京详到了,是我出头之日。”禁子跪下哭道:“小人不能替二爷伸屈,曹姓在上司请了王命,不等京详,今早本官说督抚批下,今日午时三刻是二爷喜期,小人闻知不忍。”说罢又哭。凤林听禁子之言,哈哈大笑:“苍天,苍天,我只说不知几时出头上天,今日快活我了。”只见众人进来恭喜,凤林说:“各位奉上司之命,无半句怨言。”说罢将衣服自己脱下说:“请列位绑了我。”众人见此光景,无不伤心下泪,莫奈何,只松松绑了,禁子掉泪,送出牢门。凤林又对众人说:“来生补报。”押到大门之外,二府用笔标了,打轿先到西市桥,四个守备点齐了兵押护而行,行不多远,就有人祭,从曹府门经过,只见那些贫民焚钱化币,哭哭啼啼,骂奸夫淫妇。曹府家正想来阻住,势头不好,只得忍了,凤林来到法场,绑在桩上,刽子手领了花红,那活祭之人不知其数,都在旁哭。王二府标了行刑。鲍刚三人看得明白,那祭奠之人挨不开,说道:“凤二员外这等之人,事不宜迟,早些动手。”三人把衣服脱了,准备停当,各执兵器,鲍刚用手扯开。忽然大叫一声,如雷一般:“狗娘养的,不要动手,披头太岁来了!”扑冬一声跳下楼去,曹双、周顺说:“病钟馗大叛官来了!”众兵丁听得喊叫之声,楼上跳下三个大汉子,手执兵器来劫法场,吶喊一声,惊天动地。不知三人可救得凤林性命否?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四回 重改口供顺奸恶


  话说王二府受了曹公子贿,将凤林屈打成招,问成死罪。
  人见怨声散满合城,又到上司处谋干,不待京详,候王命处决。不提。
  且说鲍刚离了湖广,到了杭州,直奔吴府而来。到了大厅,只见众人围一大汉,在那里说话,你道是谁?就是马俊从开封府来,郝鸾见鲍刚也回来了,心中大喜。马俊问了鲍刚姓名,鲍刚又问常柳姓名,见礼已毕。大家书房坐下,马俊见鲍刚勇武,心甚欢喜,说:“久闻兄的大名。”鲍刚道:“小弟有勇无谋之人,怎比得兄。”大家谦了一会。家人捧上酒,依次坐了。
  酒过数杯,常让道:“前日周兄回来,说马兄在开封,干这些事,小弟听了,不知仁兄怎得脱身?孙佩弟怎样?”马俊道:“险些不得相会。”将前后之事说明。郝鸾道:“幸马贤弟有通天手段。”郝鸾又见众人,俱是欢喜,惟鲍刚闷闷不言。郝鸾问;“贤弟与凤二员外上襄阳,半月有余,今日弟兄相会,如何不悦?”鲍刚就把凤林被害之事,细说了。马俊一听大叫道:“天下那有这不平之事,待我救了孙佩回来到襄阳,杀那赃官,并奸夫淫妇,救出凤二员外,方显手段。”鲍刚道:“兄请放心,开封府去救孙佩,这凤二员外在我身上。”马俊道:“非我不能救,奈无本事,这一回要个胆大的,方可成事。”鲍刚说:“小弟去襄阳,也要帮手才好”周龙道:“小弟不才,愿与马兄到开封走走。”马俊道:“若是贤弟去,救得出孙佩。”周顺想:马俊是个黑夜做事的人,不敢与同走。这鲍刚不像他做事,不如同他去,开口便道:“愚兄同鲍贤弟去。”鲍刚看了周顺两眼,暗想道;要得这样汉子,才惊人,便说道:“好好。”郝鸾说:“非是愚兄惹事,怎奈舅爷与奸相有仇。今马兄到开封府劫狱,是件犯法事。鲍兄弟到襄阳或劫狱,或抢法场,亦是犯法事,两处得了手,总到扬州相会,倘被人知觉,惹出吴府奸相,再上一本,岂不害了母舅。据我想来,必须寻了下落,方才两下归一,与我母舅无干。”常让道:“兄言正是。”陈雷笑道:“小弟倒有一个去处。”常让说:“有个何处?”陈雷道:“等马兄鲍兄四人来了,我同郝兄上铁球山,与焦豹、王常、樊冲三人聚齐,招军买马,做他一番。”众人听了说:“妙。”择个好日起身。常让道:“小弟有一事奉告,闻柳年伯升了礼部尚书,柳兄弟奉母命进京,明日起身。小弟母舅,升扬州太守,亦奉母命恭贺他,亦是明日起身,不能相送。事别之后,小弟二人再到来会。”郝鸾道:“我奉婶母慈命怎肯。”留众人饮到更深,洒泪而别。不言。
  且说,郝鸾等过了一宵,次日,马竣周龙、鲍刚、周顺,各各收拾行李,多带银子,分路而去。郝鸾往后堂别舅母、表妹说:“愚甥在此许久,要回去走走,多则两月便来。”老夫人说:“你要早来,勿忘母舅嘱咐。”郝鸾道:“晓得。”出来吩咐家人,小心办事,又叫将行李送往陈雷饭店。到了陈雷饭店,陈雷叫人收拾,同郝鸾背了行李,又吩咐小二好生看店,二人径上铁球山来了。到了山寨,陈雷引进见礼,走出凤公,惊喜非常,二人各叙别情。又告知救孙佩。而凤老听了心内悲伤,那焦豹见郝鸾正气,愿让郝鸾为大王,郝鸾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允行。当日,杀牛宰羊,祭天告地,焦豹挽郝鸾坐了中间,张魁、樊冲率小头目参见,犒赏喽啰,在大厅饮酒。且不表。
  说鲍刚、周顺那日到了黄昏,进襄阳叩张星如门,打棍出来开门,认得鲍刚,又见有个大汉到了,厅房坐下。行主出来行礼,问了周顺姓名,摆上酒来,三人饮了几杯,鲍刚问道:“咱去后,不知王二府将凤二爷怎个审法?”张星如叹口气说:“好人莫有好报。”就将曹公子到上司谋干,及阮氏入曹府,一一说出。将货封了,只等王命处决。鲍刚怒道:“天下有这淫妇,反了!反了!咱怎肯与王二府干休,不杀这淫妇,不为丈夫。”张星如劝了一会,各人安歇。次日,鲍刚穿了元色战衣,里面带了银宝剑,藏于腰内,外紧大带。周顺穿些花布大衣,腰束丝带。鲍刚叫他暗带双口,别了张星如,走上街来。
  见行人骂王二府,又见一人在街上叫道:“你们各家关门。”店铺听了纷纷关去。又见些穷百姓,手拿香烛纸钱,齐说道:“我你去法场,凤员外来时,将纸钱烧了,谢他之恩。”鲍刚听了,扯住一个问道:“斩甚人?”那人道:“是我恩人凤二员外,被淫妇奸夫屈害,今日王命到了,在西市桥斩,我等表了心,故将纸烧化。”鲍刚听了此言,回过头来,对周顺哈哈大笑,说:“咱们来得甚巧,幸喜带了兵器,且跟他们去。”看众人礼祭,一路不计其数。走到西市桥,此时还早一刻,未曾绑来,鲍刚看有座酒楼,离法场不远,那店收拾关门,鲍刚上前说:“不料法场阻了去路,况且肚饿,借你楼上吃酒,自然与你银子。”店小二见了,摆酒上楼说;“王老爷公座在酒楼底下,爷们不可高声。”鲍刚道:“晓得。”二人吃了一会,小二又送酒来,鲍刚说:“咱们不好多饮,好与这班狗头厮杀。”周顺道:“早知今日要斩凤二员外,也叫陈雷来帮,今日眼睁睁救不成了。”鲍刚听了此言,说:“这样一个大汉子胆小,弟同兄来,原是救凤二员外,恰恰是他典刑之日,大丈夫要做惊天动地之事,才为好汉。只等凤二爷绑来,跳下楼去。杀了监斩官,劫了凤二爷,往铁球山。未必见杀不救?”周顺暗想道:前日同马俊到开封府,他还是夜里行事,今青天白日要劫法场,不知鲍刚多大胆,劝道:“非我胆小,劫法场非是小事,他自然有守城营兵,况我二人不识路途,他将城关了,如何是好?二者他人多,你我只二人;三者再要得一人,方好,一人开路,一人断后,一人背了凤爷,方保无事,何必将性命送于小人之手?仁兄三思而行。”鲍刚道:“一人拼命,万夫难当。待弟一人救他。”正说之间,楼梯响声,上一个人来,二人吃了一惊,但不知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三回 假传圣旨害忠良


  话说滕公叫衙役摆了刑具,又把凤林叫上,问道;“阮氏可是你妻?”凤林说:“阮氏小的继室。”滕公想了一想,口供不一,曹代状上,是借曹公子本银五百两,十八日出门,阮氏说四百两。曹代说凤林今早杀曹成,阮氏说昨夜三更杀,四邻又说凤林十六日起身,先是曹成,后是曹公子往来,是凤林同曹成出门,岂有后又往来两日之理,其中必有原故,且待那三人来便知。不一时,公差拘三人到堂,滕公先叫伍林生问道:“凤林三月前,将甚么与你兑换多少银子?”伍林生道:“小的开行出入多了,记不得,逐日有账老爷看。”呈上一本账,滕公查到七月十五日,果有珍珠一串,“换银四百两,住金鸡巷,凤二员外亲换。”滕公看毕,也不说出,又叫张星如上来问:“凤林几个人到你行中,有多少银子货?”张星如说:“昨日有一个姓鲍的亲戚到小店,货值四百余金,现在杭州,潘锡如行发票。”滕公听了问曹代:“凤林借曹府本银几两?”曹代说:“四百两。”滕公道:“狗奴才,你状子上五百两,你才见说四百,你就变四百。”又对阮氏骂道:“自然夹你才肯招。”
  又叫得才上来,那小厮未见过官,走上来呆呆立着,滕公叫左右不可惊他,笑问道:“你家舅爷日日来家歇,见得何人杀人?”便哭起来,跪下说:“舅爷不知何人杀死,前日与娘同坐同吃,夜来同房同牀。”滕公大怒,指着阮氏说:“贱人做的好事。”喝左右把贱人夹起来,左右正动手,忽报人禀圣旨到了,请旨,滕公听得旨下,吩咐与凤林收监,张星如等放去,邻人押了,春香回曹府。堂上摆了香案,只见一个钦差,八名校尉,滕公俯伏在地听读圣旨。
  诏曰:朕念尔滕瑞,乃先年旧臣,不忍加诛,降职为湖广知府,想尔改前非,仍官还原职,今由督抚奏虐氏酷吏,本当正法,朕从先帝清河,命锦衣来京严审,该部候旨,钦哉。
  滕公谢恩已毕,那校尉上前剥去冠带,上了刑具,将圣旨悬在堂上,那些看的人,听见读过圣旨,滕公上了刑具,个个发怒,喊叫出府门。不一时,街上锣声大振,士民人等手内各执兵器,有几千人来到府门,喊道;“滕太爷为官清正,不贪民贿,不用屈刑,反要加罪,我等合力保留,不然先杀钦差,如今奸臣当道,我等就保滕太爷为王,有何不可?”内中有知事的说:“看钦差怎么样作商量。”鲍刚跟着大叫道:“列位,如今奸臣当道,屈害忠良,滕老爷清正,反了有咱承当。”那些人说这位好汉倒有义气,又有胆量。就把他做头脑。
  且说滕公与锦衣卫在内堂说话,这锦衣卫姓龚名进,乃滕公乡亲,今奉圣旨,也不得已。正说话间,听见外面役禀道:“反了!”滕公大惊,与钦差出大堂,众人喊道:“大老爷有功于社稷,无罪于臣民,故此见钦差加害情愿反。”滕公说:“此言差了,若如此本府有灭门之祸,非是爱我,是害我,若全我名,没齿不忘。”众人说:“只请钦差大人先回去,我等联名保奏,不准再商议。”钦差问众人说:“皇上圣旨写得明白,解京审,有罪无罪,们写表进京,自有还往之日。”众人听了,气渐少平,滕公作谢众民,众人出了府门,议出几个计策,写成表章,又凑三百余金,又议几个人跟公差进京。次日,众百姓哭送,滕公安慰一番,开船往京而来。不知是米相假传圣旨,到京之日,送下天牢。百姓表章,不能上达,跟去的人只得回家。
  再言曹公子,听得知府相验之后,回衙审问家丁,审真了各人,口供不同,大吃一惊,又闻圣旨,来诏滕公,心才放下。
  本城有个王二府,费了许多银子,在上司处买通知府,曹公子大喜。原来这二府姓王,乃曹尚义门生。那日王二府接知府印,晓得凤林公案。第二日上街拜客,就到曹府门上通报公子接见,行礼已毕,公子说:“恭喜尊兄荣升,弟不曾拜。”王二府道:“这是上司之意,世弟怎敢即为。”公子道:“此乃世兄巧言,小弟有一事还肯周全。”便把凤林之事说了一遍,王二府笑道:“全在世弟身上,只与你俏人到手。”公子笑道:“此须微敬。”
  王二府道:“不敢当,只要世兄在老爷面前提携足矣。”公子道:“这又在小弟身上。”王二府告别,公子送出大门,回到府内,示期某日将凤林人犯带齐,那些衙役忙个不了。公子带了银子,上下买了,把前供改去,将郁四、得才弄在一边,这也是凤林该遭人害。鲍刚日日府前打听,那日午牌时分,王二府升了大堂,提出凤林跪下,王二府也不叫四邻,说:“禁城之内,怎敢谋财害命?”凤林照前诉与滕公一般诉了,王二府大怒,叫左右夹起,值日差受了银子,一时将凤林夹起,凤林死去半晌,方转还生,叫道:“受刑不起,愿招了。”鲍刚听了“愿招”二字,回行收拾行李,又付十余两银子与行内,待他照应凤林,往杭而去。凤林招了:“小的领五百银子,同曹城买货回来,就将曹成杀了。”二府问:“货在那里?”凤林说:“在张星如店。”将凤林上了刑具下狱。阮氏、曹代放了,吩咐将曹成埋了。又封发皮来行,将货封了,改了口供,申详上司,那阮氏回家,抬了小轿进曹府。不表。
  再说凤林下狱,那些禁子都是平日受过恩的,将药与他搽了,有人报信说:“阮氏进曹府去。”凤林气上加气,不知鲍刚那里去了。满城百姓,个个皆知阮氏先与曹成有奸,后与曹公子有奸,命曹代杀了他,来害凤林,怨声震地。曹公子怕弄出事来,自到上司安顿,把凤林办了死罪,不待京文,只候督抚发命出决,不知凤林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二回 金鸡巷太守伸冤


  话说曹代将曹成引到巷内,取出尖刀,祝过往神圣,小人奉主之命,因阮氏起见,不与小人相干。又叫曹大哥你不要怨我,执刀在手,摸着曹成颈子,一刀刺死,将刀放凤家门首,忙忙跑回府。约有三更,见公子说了一遍,曹代道:“只说凤林借了公子银子五百两,谋财害命,再与阮氏说明,一口咬定,小的做个见证。公子再与滕爷讨个情面,将凤林问成死罪,那时家财、货物、阮氏公子受用。”曹公听了大喜,二人坐到天明。曹代忙忙走到巷口等候。再说凤林因货物在行,鲍刚亦在行,放心不下,天明起身出房,叫得才烧水洗脸已毕,出来开门,猛听响了一声,拾起看时,却是一把尖刀,上面还有血迹,又见门外横个死人,血流满地,吓得目瞪口呆。曹代听得门响,便往巷内一走,见凤林呆在那里,打个寒禁,方才喊:“杀了人了,凤林杀人了!”连喊几声,叫得街上已有人了,旁边人家起来,听得喊凤林杀人,都开了门,看见一个人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凤家门口,不一时巷内人都挤满了。曹代便跟住凤林,怕他逃走。阮氏听见外面喊叫“凤林杀人”,急急出来,只见曹代与凤林并肩站住,曹代丢个眼色,又说凤林欺心,谋财害命,把曹府家丁杀了。阮氏是伶俐之人,听了此言,吃了一惊,假意叹口气,说:“这是前生冤家,我劝你你不听,又做得不干净,如今可好,我不管你,自做自受。”这淫妇只念奸夫,忘了夫妻,出来说得这宗话,依然进去。凤林听了阮氏之言,说:“娘子怎么说?”他已进去了,此时惊动本坊里长前来,不由分说,把凤林拿了。那四邻先有为他之意,及听阮氏之言,又是有曹府家丁,那个敢来多口,众人挨到府前,里长写了报呈,曹丁代写状子,照人命诉告。
  县里知府,因知县被上台参了,本府料理乃知府出身,西京人姓滕名瑞,,字易堂。做过户部右侍郎,因米相专权,这滕瑞是个铁面无私之人,那里容得,便上米相一本,米相反奏他诬谤大臣。圣上念他先朝之臣,不忍加诛,降为襄阳知府。
  年已六旬开外,此时正坐早堂放告。那些人因滕公清正,不敢乱告,告状人少。里长把凤林押在外面,同曹代跪下,呈上状子,滕公看见是人命,带子仵作,打道到金鸡巷来,街上都来看滕太爷相验。里长将凤林带在轿后,滕公来到尸房坐定,忤作验了一番,上前禀道:“身上并无伤痕,只有头上一刀致命,”滕公叫过四邻问道:“曹成与凤林合伙出入,你们可曾见过?”四邻回:“从不曾见,凤林出门之后,曹成才每日往来,不知今日怎杀?”滕公听了此言,想了一想,又问道:“凤林出门几时?”四邻说:“不在家两月。”滕公问:“可有别的缘故?”回道:“先是曹成,后就是曹代同公子来,晚来早去,别的我们不知底细。”滕公看状子才说曹成与凤林到杭州,问四邻:“曹成是出门之后往来,他来之后,又是公子与曹代晚来早去,其中必有原故。”把状子一看,有凤林妻阮氏,便叫把阮氏带上,衙役答应带上,阮氏跪下,滕公叫阮氏抬起头来,阮氏抬起头来,滕公看了眉眼,这贼人有几分姿色,便笑道:“是了,本府知其中之事了。”叫原差将一起人带到门外候审,收了尸,滕公回衙。
  鲍刚闻知信,赶到金鸡巷来,太爷已回衙。滕公升堂,一一点过,依次跪下。滕公叫曹代:“你是曹府家人?”曹代道:“两月前曹公领公子五百银子,同凤林往杭州,昨日方回,凤林诱到家中杀死,想独吞。公子知他回来,又不见曹成的面,今早叫小的寻他,才走到凤家门首,见凤林把尸移出来,小人见了喊叫四邻,求太爷公断。”滕公说:“凤林杀死曹成,你亲眼见?”曹代说:“是。”滕公叫忤作问道:“曹成伤痕是今日杀的,还是昨日杀的?”忤作道:“小人不敢蒙混太爷,他地下血冰成饼,色变了,里领下伤痕俱变淡,若是今早杀的,不被风吹,其色艳,看这伤痕是昨夜,况浑身冰冷。”叫带凤林上来,凤林跪下:“小的是冤枉。”滕公问:“你是甚么人,做甚生意?”凤林道:“小的本籍是开封府人,胞兄凤竹,曾做过太常寺正卿。平日开珠宝店,从不多事。”滕公道:“既知礼法,为何谋财害命?领曹家本银,同曹成到杭州买货,为甚事杀他?从实招来。”凤林道:“小的是自己本钱,两月前由开封府来二个亲戚,要往杭去,小的把前妻所遗一串珍珠,在武林生店换了四百银子,同这亲戚往杭州,不曾与曹家借,求太爷公断,将伍林生叫来对,小的货物在张心如行,求太爷问明。”滕公道:“且把阮氏带上来,本府问个明白。”左右将阮氏带到,滕公问:“你丈夫做犯法事,你也该劝他,你怎坐视不管?”阮氏不曾会过口供,方才滕公问曹代,他又未听见,便回道:“今妇人再三劝他,他说妇人家晓得甚么,昨夜三更,就把曹成杀了,却与小妇无涉。”滕公道:“一件人命,三样口供,本府且问你,这曹成是两月之前,同你丈夫去的,怎样去后,又有个曹成来?”阮氏见太爷顶真,说:“并无这事。”滕公又问道:“曹成不来,曹公子与曹代却是为何每晚来家呢?”阮氏越发心惊,说:“那有此事。”滕公叫四邻上来,郁四上堂跪下,滕公问道:“曹成与凤家来往,你知道?”郁四道:“不瞒太爷,自七月十六日凤林出门之后,他家有个小使,名得才,拿一块银子,烦小的替他买鱼肉等物,小人问他,他说舅爷在家,又嘱小人莫说,时常请小的买菜,小的留神,却方知曹成。不两三日曹成不来了,又是曹公子同曹代到他家。大老爷不信,把得才叫来便知。”此时曹府家人听了心惊,也是凤林为人好,才有此人代他回公道话。又见春香跪上堂,诉说小妇丈夫,被凤林杀了。滕公叫:“陕下去,本府与你做主,”便占起三根朱签,提张心如、伍林生、得才三人立审。又令凤林、阮氏、曹代、春香、四邻旁跪,滕公吩咐衙役,夹棍要紧,梭子要紧,衙役答应一声,板子夹棍,丢了一堆,吓得曹代、阮氏魂不附体。那些看的人越多。但不知滕公如何断法,曹代、阮氏如何招出,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第二十一回 醉歌园鲍刚逢友


  话说曹若建打发曹成远去,曹代说:“今晚领大爷到阮家去,只说曹成告诉的。”且说阮氏,备了酒菜,又叫得才在门首等舅爷。公子同曹代到金鸡巷,得才认是曹成,往后去了不提。曹代先进了门,说:“来迟。”阮氏说:“不迟。”抬头一看,不是曹成。又见有一个白面书生,吃了一惊道:“黑夜来何事?”公子向前揖道:“小生官门公子,特来拜访。”曹代说:“二娘不要怕,曹成已对公子说了,我今公子打发他下江去了,公子来陪你。”阮氏装正经,公子怒道:“不识抬举,我公子反不如奴才?明日曹成回来,一同送官。”阮氏暗恨曹成,如何对人说,若从了他,他有势子,来往不避忌。若不从他,定要扳连我,只得说:“曹大公子抬举,敢不从命。”只恨曹成。公子见阮氏肯了,说:“曹成回来,我与你出气。”曹代对阮氏说:“公子在此,我明日来接。”公子道:“明日早来。”曹代答应,自与春香干事去了不言。再说阮氏关了门,同公子到后堂,酒宴摆齐,请公子上坐,自己对坐,谈笑一会,公子扭阮氏进房一看,房内干干净净,弹了烛花,添了火炭,然后二人兴高采烈,各自解衣上牀,云雨起来。玉簪刺牡丹,了却三生之愿;金莲勾郎背,曲尽五夜之欢。彼此快乐,无暇细表。
  且说凤林、鲍刚,一路行来,那日到了杭州,投在潘家店,买些零用等物,当日已晚。次日,鲍刚出了店门,一路问吴府,因口硬,人人都乱指,他问了大半天,肚中又饥,口内又渴。
  走到前面,见门上写“醉歌园”三个大字,鲍刚走进园门,只见许多人在里面观望,鲍刚大步走进园来,只见正面五间大厅,两旁十数亭台楼阁,俱是挂灯结彩,内中有出色女戏子,在台阁上演戏。正厅都坐满,中间有一席空,鲍刚端然坐下,小二捧上茶来,鲍刚吃了。又摆上酒肴,他便狠食吃了醉饱。又见女子们打扮妖娆,正看之间,只见一个蓝面大汉,赤着上身,体下穿一条大红绸裤,肩上搭了钞马。小二拿着夹剪等盘,先在那些席上算了兑银。后来鲍刚桌上,那汉问这位该多少银子,小二算了说该一两六分,那汉对鲍刚说:“请爷称了银子。”鲍刚道:“咱是上街找朋友,不曾带银子,写了账明日一总还你。”
  那汉道:“咱们开馆的,从无欠账。”鲍刚性急,大叫:“咱腰内无银子,难道要命?”众人说:“这朋友说得好笑。”那汉道:“舍你不成。”鲍刚满目惭愧,心头火起,将桌子掀了,碗盏打得粉碎,起身骂道:“爷不把钱,看你这个狗头怎样?”那汉道;“瞎眼死囚,胆敢如此。”把钞马丢与小二,进步打来。
  鲍刚手快,把他手拦在一边,用左手一下,那汉跌倒。鲍刚正要上前踢他,那汉翻起身,摆开架打,只是那汉难独敌。忽然外面走两个人进来,却是郝鸾、周龙。二人在里面听得喊叫,便问小二,小二说:“有个汉黑大,吃酒不开消银子,反同陈爷相打,陈爷打他不过。”郝鸾、周龙进来,此时鲍刚打陈雷挨至厅侧,陈雷正在难支,见二人进来,叫:“大哥快动手打这狗头!”鲍刚打发了性,大叫:“越多越好打。”郝鸾大怒道:“这贼说如此大话。”忙走向前,大惊道;“此人姓鲍名刚。”
  便止住说:“郝鸾在此,不要打了,都是自家人。”鲍刚见了郝鸾说:“原来大哥在这里。”陈雷问此人姓谁,郝鸾道:“就是盟书上,姓鲍名刚字子英。”陈雷、周龙笑道:“原来自家兄弟,不是大哥还不知。”小二关了店门,来到吴府,行礼已毕。郝鸾问:“从那日与贤弟分别,半年有余,不知风公小姐可在湖广?”鲍刚叹口气,把一向后事诉了:“如今凤二老爷在此处,小弟因寻大哥不见,故在园中饮酒,与此位厮打,不见二位大名,大哥可曾了结。又不知孙佩好歹?自然知信可对小弟说。”
  郝鸾便将在西湖遇马俊,结拜弟兄,并各人姓名,如今马俊到开封救孙佩说了一番,鲍刚听了大喜。郝鸾教家丁在潘家请凤二爷。不一时凤林来到吴府,与众人相见,见礼已毕。问过姓名,凤林又拜谢,凤林道:“家兄多蒙郝兄相救。”吩咐摆酒坐下,饮了数杯。郝鸾对凤林道:“请在此耍几日。”凤兄说:“舍下无人,明日起程,怎奈路下险阻,还要烦鲍兄相伴。”
  郝鸾说:“员外宽住几天。”凤林道:“心领了。”鲍刚道:“大哥不必相留,小弟送员外回府,再来相叙。”凤林辞了郝鸾,众人送出府门。鲍刚同凤林回到店中,将账开了。
  次日,二人上船竟往湖广而来。非止一日,那日到了襄阳,将货发在张星如行内。凤林对鲍刚说:“兄暂住行内,我明日请兄到舍。”鲍刚道;“员外请便。”凤林回道家中,阮氏吃了一惊,面上一红一白,凤林不意。阮氏恐曹公子来,到晚见他不来,放下了心,收拾饭与丈夫吃了。阮氏吩咐也去睡了。你道曹公子此夜不来?因曹代说:“凤林回来了。”公子说:“事不成了。”曹代说须如此如此,做长久夫妻,公子道:“此妙计成后,把春香赏你,还有银子。”曹代好不欢喜。且说曹成因丢不下阮氏,故此星夜赶回,一切交了,曹代陪他吃酒,说哥离嫂子两月,就这等急。又饮一会,曹成说酒有了。曹代说多饮几杯,兄弟送你去。曹成不知是计,饮得不省人事,曹代便走到自己房内,寻了一把大刀,曹成直起身,一同出了后门,往金鸡巷来。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2下一页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